竹樓外的蟬鳴驟然噤聲時，楊啟源正將最后一撮云霧茶末撒進溫泉。裊裊茶香混著水汽升騰，她望著茶湯里舒展的葉片，忽然想起汴京御茶宴上那些掐著蘭花指的宮娥——此刻她們怕是正捧著她仿制的“溫泉貢茶”，在福寧殿前碎步請安。

“梆子聲過三更了。”李公麟將烤魚架從火塘上撤下，刀刃輕敲竹案，發出三長兩短的暗號。遠處山徑傳來枯枝斷裂聲，混著犬吠在溫泉谷里回蕩。楊啟源起身推開半扇竹窗，潮濕的霧氣裹挾著硫磺味撲面而來——那是密探們點燃的熏香，想逼出藏在暗處的人。

“去明月山。”她抓起墻角浸透溫泉的粗麻披風，將畫稿塞進火塘。火苗舔舐著《密探溺泉圖》的邊角，畫中皂衣人正被溫泉水泡得齜牙咧嘴。李公麟已抽出軟劍挑斷懸在梁上的竹籃，二十枚裹著溫泉泥的石子應聲而落。

腳步聲逼近竹籬時，楊啟源突然將整壺溫好的泉水潑向火塘。白霧轟然炸開，混著艾草煙與烤魚焦香，瞬間模糊了月光。“這邊！”密探頭目舉著火把撞開竹門，卻見屋內只剩搖曳的火星，案頭陶碗里還浮著半片未化的溫泉餅。

“走后山！”李公麟拽著楊啟源翻過后窗，軟劍在石壁上劃出火星。兩人踩著濕滑的苔蘚疾行，身后傳來密探們踩碎枯枝的聲響。楊啟源忽然停步，從腰間掏出個小瓷瓶——那是用溫泉泡制的花蜜。

“接著。”她將花蜜抹在李公麟袖口，又在自己裙角點了幾點，“官家的獵犬聞慣了龍涎香，這甜膩氣能亂它們的鼻子。”話音未落，山坳間傳來犬吠，三盞燈籠正順著溫泉溪流蜿蜒而上。

明月山的霧氣來得猝不及防。楊啟源拽著李公麟躲進巖洞，洞壁滲出的溫泉水漫過腳踝，帶著天然的暖意。洞外密探們的叫罵聲漸漸模糊，只剩山風卷著溫泉霧，在洞口織成流動的白紗。

“他們怕是要在溫泉池底撈到天亮。”李公麟用劍尖挑起楊啟源的披風，濕布料上蒸騰的熱氣竟與洞外霧氣無異。楊啟源倚著溫熱的巖壁輕笑，指尖蘸著溫泉水在石上畫圈——先是個歪頭的密探，又在他頭頂添了只銜著溫泉蛋的竹鼠。

福寧殿內，趙猛將新到的密報撕成碎片。羊皮卷上墨跡暈染：“疑見阿念...溫泉霧中...”他踹翻蟠龍紋瓷凳，碎瓷劃過《千里江山圖》屏風，驚得金階下的孔雀撲棱起尾羽。

而此刻的明月山深處，楊啟源正就著巖洞的溫泉水啃干糧，看洞頂垂落的水珠在池面蕩開漣漪——每圈波紋里，都映著官家氣急敗壞的虛影。

同時也讓她看到八十年后，金軍攻破北宋都城汴京，俘虜宋徽宗、宋欽宗及皇室、朝臣等三千余人北上，東京城被洗劫一空，至此北宋滅亡的結局。

“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抓了一年都抓不住，那武德真不敢恭維。”楊啟源對著李公麟評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