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麟的喉結劇烈滾動,攥著茶盞的指節泛白:“雅子,這‘糾結不清’若傳回汴京……”話音未落,商船在浪尖顛簸,青瓷盞磕在檀木幾上,茶漬蜿蜒如血跡。
楊啟源歪頭輕笑,指尖繞著鬢邊絹花:“松本君,你看這浪花。”她突然推開雕花軒窗,咸澀海風卷著碎雨撲進艙內,“官家若真有雷霆之怒,早該在儀鳳閣見面那天就掀了我的天靈蓋。”
楊啟源往銅盆里涮著羊毫,靛青墨汁在水里暈開如夜霧:“松本君,我離京時新政才剛露頭,如今一年都快過去……”她忽然輕笑,指尖挑起墨水滴在宣紙上,洇成團模糊的云,“官家連這都能反復拉鋸,這綽號很貼切。”
“可你終究是從汴京逃出來的欽犯!”李公麟急得來回踱步,木屐踏得地板咚咚響。商船正行駛經過嶺南,咸腥海風卷著漁歌穿堂而過,他猛地按住案幾,震得新寫的假名習字散了滿地,“若被密探聽去,別說你我,連范公的門生……”
“密探?”楊啟源用竹夾夾起半干的宣紙,借著月光端詳墨跡,她突然轉身,發間櫻花簪子晃出冷光,“你以為官家真追不上一艘商船?他是怕沾了‘逼死諫臣’的惡名!”
李公麟僵在原地。“松本君,”她安慰道:“你也別太糾結,在大宋,我只配終身監禁。如今在這商船上,以后在日本,連‘糾結不清’都成了能說的真話。就這么定了,官家為‘糾結不清’,要知道只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取錯的外號,外號往往是人們對一個人某種特質的一種簡潔概括,雖然不一定全面,但也能反映出一些東西。改革需要堅定的決心和毅力,半途而廢容易讓人感到失望和反感。”
此時此刻,官家雖身處朝堂,心思卻有些飄忽,眼前不斷浮現出楊啟源的身影,暗自思忖著她此番去日本的目的:“這小狐貍,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雅子,那你去日本的目的不只是逃避追捕吧?”李公麟見這個問題比較難說通楊啟源,便換個話題。
楊啟源呵呵一笑:“當然不僅僅因為糾結不清到日本去,而是我想全面了解海洋,以便以后打海戰。”
“什么?”李公麟又嚇一跳,這一次比糾結不清更讓他吃驚。
楊啟源先讓他小聲點,然后小聲說:“以后,海洋貿易和海洋戰爭是趨勢,我們必須先了解。”
李公麟還想說什么,可是商船在海上顛簸得厲害,他走出包廂吐到海洋上。
楊啟源見狀,趕忙拿起一片姜,讓李公麟口里含著。
李公麟聽從,口里含著一片姜,等自己平穩下來,便說:“剛才謝謝雅子了。”
“不用謝。”楊啟源笑著說:“松本君能平穩下來就好。”
“那你還想讓我學海戰?”
“怎么不能學?”楊啟源表示疑惑:“既然到了海洋上,當然要學。我知道一個人,暈船都不影響他當海軍司令,在海上保衛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