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穩時,楊啟源才回過神,車簾被趙猛輕輕掀開,廬山行宮的飛檐翹角已映入眼簾。青石板路蜿蜒至朱紅大門,兩側松柏蒼翠,倒比書院多了幾分肅穆,卻少了幾分煙火氣。
官家率先下了馬車,而后轉身朝楊啟源伸出手:“到了,下車吧。”見你一直沉默,心下有些擔憂。
楊啟源接過手,下了車。“楊啟源,這幾日你便先在此處安頓,待朕安排好宮中事宜,再一同返回汴京。”官家的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
楊啟源微微點頭,輕聲應道:“多謝官家。”她抬眼打量著行宮的四周,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卻遠不及白鹿洞書院的寧靜與親切。
“楊娘子,這邊請。”趙猛引著她往里走,官家緊隨其后,龍袍在暮色中泛著暗紋光澤。行宮內早有侍女候著,見了官家紛紛屈膝行禮,目光卻忍不住偷偷瞟向楊啟源——這位被官家親自護送來的姑娘,穿著白底紅梅的厚衫衣服,行囊磨得發亮,偏生眉眼間帶著股說不出的鮮活氣。
分到的院落挨著官家寢殿,院中竟也栽著棵槐樹,只是比書院的那棵細些。楊啟源摸了摸槐樹粗糙的樹皮,指尖還沾著些許木屑,恍惚間又想起書院的槐樹葉沙沙聲。
楊啟源步入內室,侍侯她的是小竹。那是一位十五歲的女子,做事干凈利落,尤其擅長女紅。楊啟源不免好奇,她哪怕在大宋,都是買衣服,或找人訂做。便與小竹聊天,得知她是家境貧寒,不得已進宮當宮女。
“你可以在成衣鋪當學徒,至少比宮延內自由些。”楊啟源笑著說。
小竹笑了笑:“我可沒啟源姐姐思路那么活,去過那么多地方,當時家境貧寒,為了生存,再加上宮廷氣派,沒想到以后,就賣了自己,進入宮廷當宮女。”
楊啟源點點頭,講起自己的原身:“我是家人離散,也被賣進宮廷。所幸之前讀了一點書,先在儀鳳閣管理書籍。后來,感覺大宋不改革不行,就趁宋夏戰爭,先到各地查看情況,畢竟我奉行沒實際調查別說話。”
小竹搶先說:“后來的事情,我們都知道,姐姐你私自出宮之后,滅西夏,到遼國,回宋又秘見大臣和知名人士不見官家,又策劃民間改革,從日本回來后,又寫易經小說《大道之源》和文章《實踐論》,在書院開展實踐論辯論,并將這辯論引向朝堂;鼓動士子,要挾官家放了周敦頤的家人。”隨后,既驚嘆又佩服:“你這一路走來,做了這么多大事……”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官家就任由你這么做?沒有阻攔?”
“怎么沒阻擋?”楊啟源調皮一笑:“這不,還是被抓來,還在他監視之下。還說過幾天,押回汴京禁足于宮中。”
“但你在外面躲了五年,已經夠了不起。”小竹笑了笑:“換成是我,不出一旬準會被密探捉回宮內,關在掖庭獄,聽侯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