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窗紙透進一層淺灰的天光,楊啟源便醒了。宿醉的頭還有些沉,她揉著額角坐起身,見小竹還蜷在榻上睡得正香,嘴角還掛著淺淺的笑意,許是夢里還在跟著兔子們鬧騰。
她輕手輕腳地起身,從空間里翻出醒酒的藥材——陳皮、葛根、烏梅,都是平日里備著的。空間自帶的小廚房雖小,鍋碗瓢盆卻齊全,她舀了些清水,將藥材細細洗過,下鍋慢火熬著。
藥香漸漸彌漫開來,帶著微酸的清苦氣,倒驅散了不少酒意。小竹被這味道勾醒,揉著眼睛坐起來,打了個哈欠:“姑娘,這是什么呀?聞著怪舒服的。”
“醒酒湯,”楊啟源攪了攪鍋里的湯,“昨天喝得急,不喝點這個,今天該頭疼了。”
湯熬得差不多了,她盛出兩碗,晾至溫熱。兩人捧著碗小口喝著,陳皮的甘香混著烏梅的酸冽,順著喉嚨滑下去,胃里那點酒后的滯澀感果然消了大半。
小竹咂咂嘴,把碗底喝得干干凈凈:“比藥湯好喝多了!喝完渾身都松快了。”
楊啟源笑了笑,將碗收進一旁的水盆里:“好了,收拾收拾,該出去了。別讓人看出什么異樣。”
她走到鏡前理了理衣襟,又幫小竹順了順頭發。鏡中的自己眼底還有點淡淡的紅,卻已沒了昨夜的激蕩,只剩下平靜。那碗醒酒湯不僅解了酒,似乎也將心底最后一點殘存的躁動壓了下去——今天,又是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的一天。
“走吧,”楊啟源拿起房門的木閂,“出去看看,官家他們怕是也該起了。”
隨著“吱呀”一聲輕響,房門被拉開,清晨的微涼空氣涌了進來,帶著驛站院子里草木的清新氣。她抬眼望去,廊下已有仆役在灑掃,一切如常,仿佛昨夜那場借著酒勁的釋放,真的只是一場無人知曉的夢。剛走到院子里,就見官家正站在廊下看晨光,趙猛侍立一旁。聽見腳步聲,官家轉過身,目光在楊啟源和小竹臉上掃過,帶著幾分似笑非笑的意味:“楊娘子倒是起得早。”
楊啟源福了福身,語氣平靜:“回官家,習慣了這個時辰起身,倒也不覺得早。”
官家緩步走下臺階,目光在她臉上多停了一瞬,才慢悠悠開口:“昨夜看你們房門緊閉,喊了兩聲也沒人應,還以為你們貪睡,想著今早或許要晚起些。”
這話聽似隨意,卻帶著點探究的意思。楊啟源早有準備,垂眸道:“讓官家掛心了。昨夜回去后,我與小竹覺得有些乏,便早早歇下了,許是睡得沉了,沒聽見敲門聲。”
她頓了頓,抬眼時神色坦然:“況且我們住的那間房,門閂有些緊,夜里怕風,便閂得嚴實了些。”
趙猛在一旁插了句嘴,語氣里帶著點疑惑:“可屬下昨夜繞著房舍看過,窗戶外也沒動靜……”
“窗戶?”楊啟源故作訝異,隨即笑道,“我們姑娘家睡覺,自然是要關緊門窗的,哪敢留著縫。”
官家看著她,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卻沒再追問細節,只擺了擺手:“罷了,醒了就好。正好廚房備了早膳,一起用些吧。”
走往膳廳的路上,楊啟源能感覺到官家的目光偶爾落在自己身上,雖無惡意,卻帶著審視。她只作不知,偶爾與小竹低聲說兩句家常,腳步從容。
入座時,官家忽然又道:“看楊娘子氣色,倒像是歇得極好。”
楊啟源執起筷子的手微頓,隨即笑道:“托官家的福,驛站雖簡樸,卻睡得安穩。許是昨日江風一吹,反倒解了乏。”
這話答得滴水不漏,官家聞言朗聲笑了笑,端起粥碗:“那就好。吃些東西,一會兒還要趕路。”
一場暗藏機鋒的問詢,終是在平和的早膳氛圍里輕輕帶過。楊啟源低頭喝著粥,心里清楚,官家這看似放過的態度,未必是全然信了,不過是沒找到深究的由頭罷了。往后的路,還得更謹慎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