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門內(nèi)那個中年男子一同冒出來的，是屋內(nèi)撲面而來的一股酒氣。昌明眉頭微微一皺，但還是走了進(jìn)去。

房間里并沒有多少布置，家具只有一對桌椅和一個帶著紗簾的床。粉墻因?yàn)闀r間太久變得發(fā)灰，有的地方受潮甚至已經(jīng)長了毛瑟的青苔，青青黑黑，就像一條條毒蛇蜿蜒趴在壁上。桌子上擺滿了空酒瓶和剩菜，三四只蒼蠅在上面盤旋。酒氣混雜著發(fā)霉發(fā)臭的氣味被昌明吸進(jìn)肺里，讓他止不住地想要咳嗽。

看著皺眉頭想要咳嗽的昌明，已經(jīng)坐在唯一的椅子上的中年男子有些譏諷地嘴角抽了抽，說道：“李哥，這才當(dāng)老板幾年，就不習(xí)慣啦？”

昌明并沒有過多理睬，看了圈房間，只好走到床邊，掀開被單的衣角坐在木板上，對中年男子說：“至少我還愿意來，老秦呀你但凡收拾點(diǎn)，弟妹也不至于不想跟你過日子。”

老秦嘴角還是抽著，鄙夷地說道：“切，就那黃臉婆，誰愛過誰過。哪像大哥，玩膩了前大嫂就馬上換一個更有味兒的。”

昌明對這句話早就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裝模做樣的踢了一腳坐在一旁的老秦，說道：“這個U盤里就是九八年秦伯跟陳振國的錄音，你收好。”說著，便把U盤放在了一個空著的菜盤里，發(fā)出清脆的響聲，“至于你要去干嘛，我不管你。”

老秦愣住了幾秒鐘，面無表情的拿走了U盤踹進(jìn)兜里。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看向昌明：“說吧，這次又要我做什么？”

昌明眉頭微挑了挑，似乎并不著急。低頭從口袋里拿出煙點(diǎn)上，吸上一口后才慢慢說道：“我需要你離開江南。”

“好，去多久？”

“永遠(yuǎn)。”

“什么？！”老秦一臉不可置信的從椅子上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攥緊了雙拳，兩眼瞪圓，“這么些年我就等著今天，你卻要我離開，我死也不會走！”

“他們已經(jīng)查到你了，你再不走，警察要是抓著不放，我怕初曉很快就會知道真相了。”

“哈哈哈哈哈哈，”老秦有些走火入魔似的笑了起來，隨后說道：“你還有害怕的時候？簡單，我再給她下一次毒。”老秦活動了下脖子，嘴角微抽，眼神平靜無波。

“不行，”昌明抬起頭與老秦對視著，“她是我女兒，她不能有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秦又笑了起來，隨后說道：“你現(xiàn)在跟我裝什么好好先生！別忘了，讓我殺了你女兒的人是誰？！”

“閉嘴！”昌明突然暴起，雙手用力拉住老秦的衣領(lǐng)微微往上提，說道：“是，是我安排的，但你失敗了，我才知道我有多愛她，現(xiàn)在我不希望任何一個人傷害得到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秦絲毫不在意昌明冰冷的眼神大笑著，然后貼近昌明的面龐，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我猜你根本不是愛你女兒吧？”

昌明有些錯愕，表情一凝，仍舊瞪著他，“什么意思？”

老秦嘴角抽的更厲害了，嘲諷地說道：“我的這位好父親李哥，你是怕張任平查到你的頭上來吧？”

“你！”昌明突然抬起右拳，但只停留在半空并沒有打在老秦的臉上。

老秦接著說道：“也是，被自己大學(xué)室友，還是拜過把子的好兄弟親自捉拿歸案，確實(shí)是讓人難做。”

“你踏馬去死！！！”昌明再也忍不住了，用力將老秦向他身后扔了過去，老秦有些不穩(wěn)當(dāng)，向后幾步后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揚(yáng)起了一陣混雜著啤酒味的灰塵。老秦似乎毫不在乎昌明的憤怒，又是輕蔑的笑了笑，有些蹣跚的站了起來，自顧自走到桌前拿起一瓶酒，走到窗前背對著昌明，自顧自的說道：

“總之，我不會離開江南，至少在我殺了那個老不死的之前。我就我爸一個親人，我必須給我爸報(bào)仇。你別想著能把我趕出江南，你殺嫂子的證據(jù)可還在我手里，你大可以試試，看看咱倆誰先舉報(bào)誰，別以為就只有你認(rèn)識道上的，這些年我也不是白干的。還有你那公司，這么些年不是我去接臟水能活到現(xiàn)在？”

昌明眼中的憤怒逐漸消退，又點(diǎn)燃了一支香煙，走過去遞給了老秦，然后給自己也點(diǎn)了一根，然后又走回床邊坐下。

在吞云吐霧之中，兩人什么都沒做，只是對視。似乎都想從對方眼里看到底線。

不知過了多久，一身灰塵的昌明走到車前，看見坐在副駕駛上一言不發(fā)的婉川，微嘆了口氣，走到后備箱把外套扔了進(jìn)去后才打開車門啟動車子離開了糖廠。

“手機(jī)還我。”婉川冷冷說道。

昌明眉頭一皺，但眼神中依舊是溫和，但是一閃而過了不耐煩，“冷，你怎么還執(zhí)迷不悟呢，就……”

婉川面色平靜，用往常那樣溫柔的語氣說道：“我不干傻事兒，我只是想聽歌，休息休息。”

昌明并沒有看向婉川，但還是將信將疑的把手機(jī)拿給了婉川。婉川接過手機(jī)后在屏幕上滑動著，因?yàn)榻嵌鹊脑虿骺床坏酵翊ㄔ诟墒裁础Ｋ麖能囎拥男」褡永锬贸隽怂{(lán)牙耳機(jī)遞給婉川，說道：“需要耳機(jī)嗎？”

婉川頓了頓，接過耳機(jī)戴上，“謝謝。”

昌明突然放緩了車速，轉(zhuǎn)過頭來好奇的說道：“給我看看你放的什么歌唄。”

婉川猜出來昌明是想看著她，只好把下載好的正在播放的本地歌單給昌明看。

“需要給你往下滑看看嘛？”婉川問道。

“不用不用，我相信你。”昌明說道，他上手又拿過婉川的手機(jī)放在柜子里，“聽歌睡覺吧，別拿著手機(jī)，多沉。”

婉川并沒有說什么，閉上了眼睛。

昌明見婉川沒說話，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看到頭上已經(jīng)凝固的血痕，又轉(zhuǎn)過頭來接著看路，有些慚愧的說道：“梅卡德爾最近也要來清江，等我們工作閑下來了再一起去吧。”

并沒有回應(yīng)。昌明也就不再說話，沉默的開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