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佳士得秋拍廳的穹頂繪著《坤輿萬國全圖》，清歡的月白旗袍泛著冷光。霍青眉給的邀請函燙金處嵌著菌絲，此刻正蠕動指向展臺——玻璃罩內的青銅枕泛著永樂年間的包漿，標牌卻寫著“19世紀法國傳教士藏品“。

“Ladiesandgentlemen，這件伽藍枕的沉香菌絲仍具活性...“拍賣師敲響鎖魂槌的剎那，清歡的翡翠虎目滲出靛藍汁液。她看見槌頭鑲著的不是寶石，是程家初代主母的天靈蓋骨。

“三百萬。“后排傳來程淮之的法語，他西裝內襯繡著《滇南本草》的菌絲圖譜。霍青眉的團扇突然抵住清歡后腰，扇面墨竹實為顯微鏡下的沉香菌絲：“沈小姐不妨猜猜，枕中第九十八縷魂是誰的？“

展臺射燈驟暗。清歡腕間菌絲不受控地刺入展柜，與伽藍枕共鳴出《廣陵散》的音律。競拍者們開始七竅流絲，他們的腦髓正通過菌絲網絡匯入青銅枕——這是程家布了百年的噬魂香陣。

“別碰那支槌。“程淮之的懷表鏈纏住她腳踝，“1901年巴黎世博會，埃菲爾鐵塔澆筑時混入了九十九具活人香。“他鏡片反射出拍賣廳穹頂的暗格，那里懸著具水晶棺，棺中貴婦戴著沈停云的翡翠扳指。

清歡的簪尖劃破拍賣圖錄，紙頁滲出《坤輿格致》的星圖。霍青眉的菌絲團扇突然展開成明代海圖，爪哇島方位亮起紅點：“當年沈氏寶船沉沒處，打撈出的可不是香料...“

鎖魂槌第三次落下。清歡看見自己的倒影在展柜玻璃中扭曲，漸漸化作穿馬面裙的沈停云。1901年的巴黎街頭，她正將伽藍枕交給戴高禮帽的程淮之，塞納河倒映著他們腳下的累累白骨。

“原來是你！“清歡奪過鎖魂槌，槌柄浮現甲骨文“殳“字。程淮之的鏡鏈突然斷裂，鏡片割破霍青眉的團扇，扇骨里掉出半卷《程氏家書》——1910年昆明站爆炸案的真正主謀竟是沈停云。

拍賣廳開始坍縮。清歡在時空亂流中抓住埃菲爾鐵塔鋼梁，望見塔身內嵌的沉香人柱。程淮之的法語呢喃混著菌絲游動聲：“鐵塔落成那日，第九十八具活人香剛巧養成...“

翡翠虎突然噬咬塔身，銹跡剝落處露出《營造法式》的沉香榫卯。清歡的菌絲與鐵塔共鳴，看見初代程淮之正與埃菲爾密談——伽藍枕的菌絲網絡，早通過世博會擴散至新大陸。

“找到你了。“霍青眉的旗袍化作菌絲戰甲，她手中的鎖魂槌正在吸食競拍者魂魄，“程先生讓我提醒您，紐約地鐵的菌絲軌道該換枕木了。“

清歡將簪子刺入鐵塔鉚釘，永樂年的星圖自傷口流出。程淮之的幻影自星圖浮現，這次他穿著留美幼童的制服：“知道為何選紐約嗎？自由女神像的火炬里，燃的是沈停云的脊髓油。“

地底傳來蒸汽機車轟鳴。清歡在菌絲隧道里看見現代地鐵與光緒年鐵路重疊，每根軌道都長滿人面沉香釘。霍青眉的鎖魂槌砸向信號燈時，程淮之突然握住清歡的手：

“現在逃還來得及，就像1901年那晚...“

塞納河底泛起靛藍磷光。清歡被程淮之拽入潛水鐘，銅質舷窗映出菌絲纏繞的沉船殘骸。那艘1899年失蹤的“香榭麗舍號“貨輪，甲板上堆滿刻著程氏族徽的沉香棺槨。

“這是第七次香料戰爭遺骸。“程淮之調節著黃銅閥門，潛水鐘伸出機械臂采集菌絲樣本，“羅斯柴爾德家族當年要的不是黃金，是能操控人心的伽藍香霧。“

霍青眉的菌絲潛艇突然撞來，鐘內壓力表炸裂。清歡在泡沫中看見船骸升起維多利亞風格的人偶——她們的發條心臟里塞著沉香結，齒輪咬合處滲出《坤輿格致》記載的龍腦香。

“小心人偶的睫毛！“程淮之的懷表鏈纏住清歡手腕。那些睫毛實為菌絲探針，正刺入沉船遺骸抽取魂魄。霍青眉的冷笑通過水波傳來：“知道為何選擇1899年沉沒？那是舊大陸最后的純血香料季...“

潛水鐘突然被機械章魚纏繞。清歡用鎖魂槌砸碎觀察窗，河水涌入時竟化作沉香膏。她在粘稠的香脂中看見初代程淮之與羅斯柴爾德密談，羊皮合同上的火漆印分明是沈停云的唇紋。

“接住！“程淮之拋來蒸汽動力的菌絲分離器。這黃銅裝置形似《天工開物》的紡車，卻嵌著拜占庭時期的圣甲蟲寶石。清歡轉動曲柄時，沉船貨艙突然洞開，露出里面正在發酵的貴族尸體——他們的天靈蓋都被替換成沉香菌絲鐘表。

霍青眉的潛艇伸出機械觸手，觸須末端是縮小版的埃菲爾鐵塔。清歡的翡翠虎突然躍入菌絲流，虎爪拍碎塔尖的伽藍枕仿品。爆裂的香霧中浮現1900年世博會藍圖：整個巴黎地下都被改造成菌絲培養皿，圣母院尖塔藏著程家的煉香甑。

“你以為逃得出這百年香陣？“霍青眉的旗袍化作潛水戰甲，胸前的翡翠領針正是沈停云大婚時的聘禮，“從滇越鐵路到紐約地鐵，程家要鋪的是通天神道！“

程淮之突然啟動潛水鐘的自毀裝置。在青銅齒輪的悲鳴中，他握住清歡的手按在初代菌絲樣本上：“這是當年沈停云從馬六甲搶來的母菌，現在只有你能...“

爆炸沖擊波掀翻沉船。清歡在昏迷前抓住半張發報機紙帶，摩爾斯電碼譯出驚天之秘：“1901.03.17停云弒主程氏滅門于伽藍塔。“

當她醒來時，已置身巴黎地下墓穴的菌絲中樞。霍青眉正將鎖魂槌插入萬魂龕，龕中供著的不是神像，是具穿明朝誥命服的沉香木乃伊——那木乃伊左手戴翡翠扳指，右手持獬豸簪。

“見過真正的初代主母嗎？“霍青眉的菌絲鉆進木乃伊眼窩，“你每破一重幻境，她就離復活近一分...“

巴黎警察總署的檔案室內，霉味混著咖啡氣息。清歡的手指劃過1899年海事檔案微縮膠片，《香榭麗舍號》貨輪失事報告第三頁有明顯撕毀痕跡。值班警員遞來熱可可：“小姐還在查那個中國香料商的案子？“

窗外塞納河泛起晨霧。清歡忽然注意到報告附錄的貨物清單中，有37箱標注“醫療用途“的沉香木，收貨方竟是巴斯德研究所。她迅速拍下編號，余光瞥見走廊閃過霍青眉的紫貂圍巾。

“那些木箱現在在居里博物館地下庫房。“程淮之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手中的1995年《費加羅報》頭版正是博物館菌絲污染事件，“當年他們發現沉香樣本含有未知放射性物質。“

地鐵六號線駛過地下墓穴區時，清歡的翡翠虎突然在包內震動。程淮之將輻射檢測儀貼近墻壁，指針瘋狂擺動：“1943年納粹曾在此進行真菌實驗，戰后封存的檔案顯示…他們用過東方香料。“

居里博物館保安是前外籍兵團成員。清歡亮出佳士得工作證時，注意到他頸側有程氏沉香珠紋身。庫房密碼鎖解開瞬間，冷氣裹著濃烈的龍涎香涌出——那37個橡木箱整齊碼放，箱體滲出靛藍色菌絲狀物質。

“別碰隔離膜！“程淮之扯回清歡的手，“1995年三名研究員因此患上壞死性筋膜炎。“他掀開第七箱防塵布，明代沉香的年輪間嵌著枚日軍徽章，放射性檢測數值陡然飆升。

霍青眉的高跟鞋聲在走廊回蕩。清歡用手機NFC功能掃描箱體RFID標簽，調出1972年中法建交時的文物交換記錄——這批沉香正是當年“歸還“的“八國聯軍文物“之一。

“程家祖宅的輻射值也異常。“程淮之突然亮出蓋革計數器讀數，“還記得北邙山墓室那具木乃伊嗎？它的同位素特征與長崎原子彈受害者…“

警報聲撕裂寂靜。霍青眉帶著安保沖入庫房，她手中的拍賣目錄夾著1958年《柳葉刀》論文復印件：“程氏沉香誘發染色體畸變率79.3%，這個數據夠上國際刑警紅色通緝令了。“

清歡在混亂中撞翻第十二號木箱。散落的沉香碎塊里露出半張泛黃照片——1937年沈氏商船甲板上，穿和服的男子正在檢查貨物，他胸前的徽章與箱內日軍徽章完全一致。

“三菱重工1943年資助的'マッシュルーム計畫'...“程淮之的法語突然轉為日語，他扯開襯衫露出鎖骨烙印，“你以為程家憑什么在戰后迅速重建？“

警笛聲逼近，清歡抓著照片碎片沖進消防通道。塞納河對岸的原子塔亮起詭譎藍光，那正是沉香輻射圖譜的波形輪廓。手機突然收到加密郵件，1937年商船幸存者的后代愿在布魯塞爾面談——署名竟是沈停云之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