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雀臺檐角鈴鐸驟響時,林晚正用磺胺藥粉遮掩《洛書》殘卷的霉斑。諸葛亮端坐在三重紗簾后,手中摹本的朱砂筆忽頓,問出心中疑惑:“姑娘可知,袁本初的密使此刻正在司馬門驗貨?“
林晚思索片刻,正欲答……
不料話音未落,木門吱呀一聲滿身傷痕的徐庶闖入,他劍尖挑著個濕漉漉的漆盒。盒中帛書蓋著劉表印璽,約定的交割地點竟是鄴城水閘。
林晚將殘卷對著日光細看,那些簡體字批注在強光下顯出第二層墨跡——竟是袁紹與烏桓結盟的兵力調度圖。
“好一招移花接木。“諸葛亮將摹本投入香爐,青煙在空中凝成冀州地形,“三日前許攸門客暴斃,他懷中搜出的密信正缺這半卷《洛書》。“
空氣中飄著壓抑氣氛,三人望著泛黃的卷軸沉思。
……
更鼓聲里,甄宓的馬車碾碎一街月色。她卸下金簪,在案上排出七枚帶毒的鄴城令符:“子時三刻,西市糧倉會運出二十車'藥材'“。林晚用鑷子夾起令符,背面暗紋竟與周瑜玉佩上的雙魚吻合,謀害之人,不言而喻。
破曉時分,曹丕的玄甲軍包圍了鄴山書院。少年諸侯把玩著從密道繳獲的烏桓箭簇:“聽聞先生昨夜觀星染了風寒。“他的佩劍突然抵住諸葛亮摹本的“黎陽“二字,“孤這有些遼東參,最宜補氣。“
林晚的茶盞在此時傾翻。水漬漫過《河圖》摹本,顯出一條直通袁紹大營的地下暗渠。諸葛亮咳嗽著將藥碗推至曹丕面前:“此劑能解烏桓箭毒,司空不妨試試。“
三方對峙的裂痕里,林晚在藥柜夾層發現更駭人的秘密。華佗留下的《五禽戲》圖譜間,夾著張許都宮城布防圖。當她用碘酒擦拭空白處,竟顯出曹操頭風發作時的寢殿輪值表——這分明是為行刺準備的路線圖。
“看來有人要借刀殺人。“諸葛亮面色凝重地將布防圖卷進七星燈芯,火光中爆出幽藍磷火,“三日前太醫吉本突然告老,其女吉邈昨日進了董承別院。“
鄴水宴的籌鐘聲打斷了密談。林晚的織錦裙裾掃過席間,發覺每位諸侯案下的金磚都有細微色差。她試圖從諸侯臉上發現端詳,但都面無波瀾。
當她假裝遺落耳珰俯身去撿時,瞥見曹丕座下金磚刻著“受命于天“——這方傳國玉璽的仿品,本該在十年后孫堅手中現世。
至于為何如今現世,曹丕大概是知道些什么,或者說他被人換魂了。
宴至酣處,江東使者突然獻上白虎皮,只觀皮色,便能瞧出價值連城。諸葛亮身姿挺拔,羽扇輕搖,深邃的眸望向林晚。林晚嗅到虎皮上殘留的硫磺味——這正是她教流民保存火藥的配方。徐庶的劍鞘適時撞翻酒樽,潑灑的酒液在虎皮上灼出焦痕,露出內層繡著的“袁“字。
“好個二虎競食之計!“曹操擲杯大笑,眼風掃向席末的劉備。關羽的佩刀在此時出鞘半寸,刀光映亮諸葛亮袖中暗藏的袖箭——箭簇紋樣竟與吉邈閨閣中的繡樣相同。
現場亂成一鍋粥,劉皇叔大概也呆不久了。至于孔明,會如史書上繼續選擇匡復漢室,還是加入曹魏集團,就不得而知了。
子夜密會,林晚在銅雀臺地宮找到答案。百幅《洛書》贗品鋪滿甬道,每卷批注都模仿她的筆跡。諸葛亮白衣飄飄,一幅陌上人如玉的樣子,執燈立在卦象中央:“自姑娘補全殘卷,已有七路諸侯得到'天啟'“。他的指尖劃過壁上天象圖,建安五年的星軌被篡改成大兇之兆,心中也開始動搖。
五更時分,鄴城突現奇觀。三百流民同時夢見“玄女降詔“,稱袁紹得天命將克曹。林晚查驗施粥鍋底的藥渣,發覺混著致幻的曼陀羅籽——這正是吉邈藥箱里失蹤的那批。
“該收網了。“諸葛亮將七星燈按進渾天儀凹槽,二十八宿方位射出光柱。林晚看著光束在冀州輿圖上交織成囚籠,終于看懂這局棋——他們要用偽造的天命,誘出所有覬覦《洛書》的暗樁。
當天光大亮,雞鳴狗吠時,司馬門傳來捷報。許攸帶著“袁紹親筆“的結盟書自投羅網,而真正的《洛書》殘卷,此刻正躺在江東使團的貢品箱里——周瑜的琴弦纏著半枚雙魚佩,在晨光中嗡鳴如劍。
劉曹的決裂也開始了……
銅雀臺秋祭的烽煙升起時,林晚的九枝步搖成了最鋒利的武器。她端坐曹操下首,看著諸葛亮手捧《隆中對》摹本走進來,素衣上的星圖紋路刺得人眼眶生疼——那是用她教過的密寫藥水繪制的。
“聽聞玄女娘娘近日精研遁甲之術。“劉備的玉笏輕叩案幾,話音未落,張飛突然掀翻酒案。傾倒的銅尊里滾出顆刻著“諸葛“二字的骰子,六面皆朱砂紅點——這正是上月江東賭坊失竊的巫蠱之物。
林晚的裙裾掃過滿地狼藉,金線繡的百鳥朝鳳圖在燭火中翻飛。當她彎腰拾起骰子,袖中滑落的香囊恰巧掉在諸葛亮硯臺邊。素絹上繡著的河洛八卦,遇墨顯出血色讖語:“亮死,漢興。“
“好個鳳凰泣血局。“曹操撫掌大笑,目光卻鎖著諸葛亮發白的指節。林晚知道他在看什么——那日地宮暗河之后,少年謀士左腕便多了道祛毒割痕,此刻正隨脈搏突突跳動。
宴散時暴雨驟至。諸葛亮在回廊截住她,七星燈的焰心突然爆出青芒:“姑娘可知,今日骰子里的曼陀羅籽,與流民營投毒案系出同源?“他掌心的玉玨映著光,分明是那夜周瑜遺落的喬氏信物。
林晚的指劃過他頸側,在喉結處壓出朱砂印:“先生又可知,你袖中《八陣圖》的批注,此刻正在孫權案頭?“她嗅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艾草香,這是那日地穴寒潭后她特意調制的祛濕方。
驚雷劈裂庭中古柏。徐庶的劍突然橫在兩人之間,劍穗纏著半枚虎符——正是官渡之戰前袁紹丟失的那塊。
諸葛亮眼底終于泛起波瀾:“原來姑娘選的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原來我們不是一路人,余下的質問卡在喉嚨,怎么也說不出。
“我選的是活人。“林晚扯斷腰間環佩,瑪瑙珠滾落在積水里。其中一顆裂開,露出微型帛書:上面是華佗被囚前繪制的許都疫區圖,標注著曹操準備焚城的紅圈。
三日后鄴城巷戰,印證了這場決裂。當諸葛亮的連弩車對準流民營,林晚的改良投石機已架滿城墻。她親手點燃的火鳶掠過陣前,撒下的不是火油而是藥囊——每個都系著曹營特制的避箭符。
“夠狠。“諸葛亮在箭雨間隙朝她舉杯,杯底映出被俘工匠的臉。
林晚認出那是替她打造水車的張世平,此刻他家人正被綁在霹靂車的投石籃里。她高估了自己在孔明心中的位置,也低估了孔明,張世平原來是諸葛亮安排的死士。
是恨,還是愛,已經說不清了。
黃昏時雙方鳴金。林晚在殘破的城垣下撿到個漆盒,盒中《出師表》殘頁添了句批注:“臣本布衣,不求聞達。“墨跡被水暈開處,藏著個極小的“晚“字。她哀嘆一聲,將殘頁投入火堆時,遠處七星燈倏然熄滅。
子夜談判,周瑜的樓船泊在界河。三國權爭又換了居面,曹魏挾天子方對劉吳方,林晚剛踏上甲板,就看見諸葛亮與江東眾人立在艙內。小喬也真如傳聞中的那般姝色明媚,至于是否嫁給周瑜了,估計未了。
林晚思緒還在發散中,驚鴻劍橫在她頸間:“姐姐可知,諸葛軍師用江夏三城換你項上人頭?“小喬看向她眼中充滿了恨。
劍鋒壓出血線的剎那,諸葛亮手中的茶盞突然傾翻。滾水在案面漫成卦象:坎上離下,既濟。林晚笑出聲,摘下耳珰擲向燭臺——鮫人淚制成的明珠炸開毒霧,這是那日從吉邈妝奩里順走的保命符。
“后會無期。“她在迷霧中墜入江水,最后看見的是諸葛亮撕破的袖口——內側用金線繡著她的藥方,字跡已模糊如淚痕。諸葛孔明,今后你我一刀兩斷,從你想我死那一刻,就再無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