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最后一個星期五的排練結束之后,梁天一終于有機會把羅佳音、陳亮和孫奕雯三位青年演奏家留了下來,大家討論一下六月二日斯坦福中心醫(yī)院落成開幕活動的演出曲目。由于場地限制,當天的活動不會有全團出席,每個聲部的副首席會帶一半的演奏家出場,形式會是室內(nèi)樂的形式,甚至是小組形式。華樂團會在下午的三點和六點兩個時段,分別演奏一個小時總長的節(jié)目。
“演出當天,一點半到兩點半和四點半到五點半這兩個時間段,星洲交響樂團的人也會演,所以我們選擇的曲目盡量避免西方移植作品,不然跟交響樂團背靠背,我們會比較吃虧。”梁天一直截了當?shù)卣f,“由于是醫(yī)院,并且我們不方便攜帶太多的打擊樂器,所以也避掉一些特別龐大、沉重,特別響的曲目。我目前的想法是,走一些現(xiàn)代派的輕室內(nèi)樂,比如《山語幻》、《敦煌》之類的那種小型編制的作品,音量不會特別大,但是每個樂器都很精,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樂團留給我們的排練時間不多,大家分下去不同的曲子,輪流上負擔也不會特別大。但是對于你們?nèi)坏莫氉嗲浚约皦狠S的大合奏,我還沒有什么特別好的想法。”
“壓軸我們要不要演一些本地耳熟能詳?shù)膫鹘y(tǒng)曲目,比如《東海漁歌》或者《小刀會序曲》之類的,結尾喜慶一點,社區(qū)音樂會演一些接地氣的曲目?”笛子手陳亮第一個建議道,“或者是《童年的回憶》,那種很輕盈小歡快的,給醫(yī)院沉重的陰氣沖沖喜。”
梁天一略微皺了一下眉頭說:“醫(yī)院如果跟《童年的回憶》放在一起,那大概不是什么很愉快的回憶。這個題材不是很符合。《東海》和《小刀會》如果砍去一半的樂團編制,演出來缺很多氣勢,是可以演,但是編制上需要琢磨。其他人還有沒有什么其他的建議?”
“不然我們演一些本地創(chuàng)作的作品,好像《星空》、《無畏》和《漸快的涼風》,都是青年節(jié)的委約作品,小樂隊也非常適合,也當是多給本地作品和作曲家曝光率。”孫奕雯建議道。
“《無畏》我也考慮過,確實在我的備選名單里,唯一可惜就是篇幅略短了一點,我還是希望結尾是一首6分鐘以上的作品。《星空》時間上剛剛好合適,夏元平老師也給我推薦了這首。”梁天一說。
“誒!不然我們演《春華秋實》怎么樣?”羅佳音突然雀躍起來,“旋律優(yōu)美感人,立意也很符合。”她拿出手機快速地搜索出了樂團之前的節(jié)目單念道:“春日之花,秋日之實。汗水的印記不會消逝,點點滴滴匯流成河,奉獻雖不計回報,但終究將結出碩果。作曲家對自身的成長經(jīng)歷回望,也為各行各業(yè)辛勞付出的人們譜寫一首贊歌。”
“這個主意不錯誒!”陳亮第一個表示贊成,“確實是又喜慶,又感人,還有非常好的立意。就是結尾的打擊樂部分,需要的打擊樂器真不少。”
梁天一點點頭說:“其實《春華秋實》也是我能想到最貼切的一首,打擊樂實在不行可以略微減掉一兩件,不是問題。這首曲子需要豎琴,我們團呂璐老師剛退休。”
孫奕雯馬上接上了話:“豎琴好辦啊!找張老師的女兒唄!你也認識的,張子悅,你們倆不是還是校友嗎?”孫奕雯畢竟是首席張弛的學生,跟子悅也是有過幾面之緣。
“社區(qū)音樂會,團里不一定會同意我們用編外的人。”梁天一補充道。
“只要效果好,立意好,真的需要請外援,我可以找張老師反應上去看看。”孫奕雯自告奮勇起來。
“行,我打個報告試試看,我們就暫定《春華秋實》了。”梁天一道,“接下來,你們想好演奏什么作品了沒有。你們每個人只有八分鐘的時間。”
“我先來吧,笛子和小樂隊配合的曲目非常多,很好找。”陳亮道:“《鄉(xiāng)歌》或者《幽蘭逢春》如何?”
“《幽蘭逢春》還是算了吧……”孫奕雯第一個否定,“雖然是經(jīng)典曲目,但你知道是有緬懷和紀念的含義的,醫(yī)院開業(yè),這個好像也不太吉利……”
“其實也不用特別難或者相對冷門的曲目。”梁天一道,“《鄉(xiāng)歌》不錯,其實《春到湘江》也行,雖然演的人很多,但是社區(qū)音樂會嘛,我們還是要耳熟能詳一點。”
“行,這兩個我都會去斟酌一下,我今晚給你答復。”陳亮頷首。
“我可以彈《靜默之弦》嗎?”羅佳音問道,“雖然稍微比八分鐘長了一點。就是那個印度風格的,畢竟我們東南亞小國,華族、馬來族、印度族都有,玩點其他種族的音樂,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靜默》是真的冷門,我們團也就演過兩次?那個旋律我不確定社區(qū)觀眾可不可以欣賞,理解你想要的內(nèi)涵。”梁天一擔憂道,“可以考慮,還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嗎?”
“如果覺得太現(xiàn)代了,我覺得另一個可能性是《春雨》。”羅佳音又道,“雨后萬物生的立意,對于康復是個吉利的意向。江南絲竹的風格,也很典雅。”
“準確的說是蘇州評彈。確實不錯。”梁天一肯定道,“就彈《春雨》吧!”
“梁指還知道蘇州評彈啊?”羅佳音詫異道。
“哦?你不知道嗎,我們梁指老家可是江東,跟我們張老師是同鄉(xiāng)。”孫奕雯補充道。
“哦?江東人哦?我記得梁老師和夏老師也是江東人呢!”羅佳音說。
“對啊,梁指的父親正是我們前首席,梁致遠老師,按照輩分,他還得叫張老師一聲師叔。”孫奕雯得意道。
羅佳音大吃一驚,那么那天她約Leo先生在咖啡店見面,他的反應怎么會?梁天一看著羅佳音吃驚的模樣,略微皺了皺眉頭。
陳亮趕緊出來打圓場道:“那可就是家學淵源了!我們只道梁指是旅美回來的西洋樂指揮和作曲,沒想到在華樂的根基也如此深厚。叫人佩服!”
“就你會拍馬屁是不是?”佳音回過神來,開玩笑地說。她看向梁天一道:“那就太好了,期待和梁指一起合作《春雨》。”
梁天一點點頭又看向了孫奕雯道:“二胡想好了演什么嗎?”
“都有春秋了,我可不可以來一個夏?”孫奕雯道,“維瓦爾弟那個《夏》的二胡移植版,這兩年特別火,也洋氣。”
“我們不是說不演移植作品嗎?”羅佳音不滿道。
“正是因為有交響團,我們也來個經(jīng)典的西洋樂作品才能顯示出我們的能力啊!二胡拉起小提琴的作品照樣不輸人家。”孫奕雯反駁道。
“我持反對意見。”梁天一斬釘截鐵地說,“移植《夏》是沒問題,但是你看到了目前都是鋼琴伴奏或者是三四個胡琴重奏,樂隊伴奏它的音色和音準融合度會是很大的問題,演不好很可能變成我們在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四個字是不是太過分了。”孫奕雯瞪著梁天一說,“某些人不能因為多喝了幾年洋墨水就瞧不上我們?nèi)A樂。”
“正是因為我珍視華樂,我才不能讓你去送死。”梁天一堅決地說,“你再考慮一下,大家都回去再考慮一下,我們下周一最后決定。散會。”梁天一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氣,夾著筆記本和一沓譜子離開了會議室。
梁天一從更衣室出來,疲憊地走向地鐵站。還沒到下班高峰,車廂里的人不多,他緩緩地走進車廂,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車門快關閉的時候,一個身影快速地跳了上來,好不容易站穩(wěn)了。
“還好趕上了。”那個女生說道,“誒?梁指那么巧?”
梁天一看著氣喘吁吁的羅佳音,微微頷首。
“你也回家嗎?你不是住在西邊嗎?”羅佳音好奇地問。
梁天一仔細看了一下地鐵的地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坐錯了方向!“shit...”他小聲喊了一聲,趕緊站起來,往車門走去,打算在下一站下車。
“哈哈,沒事,我也是剛回來,經(jīng)常坐反方向。既然都坐反了,干脆回東部看看梁老師和夏老師吧!”羅佳音雀躍地說,“我都不知道你是他們的兒子,早知道那天就去明志喝Milo了。”
“你跟他們很熟嗎?”梁天一問道。
“很熟啊!我們是鄰居,就住同一片組屋。你也知道我爸媽是賣Rojak的,咖啡店跟明志離得也很近,明志剛開張的時候,我還在讀中三,也差不多就是那個時候我立志要去BJ讀音樂學院的。我備考的那三年,學視唱練耳,家里買不起鋼琴,夏老師就讓我在打烊之后去咖啡廳里用她的鋼琴練。后來我錄考學的視頻,夏老師還是我的鋼琴藝術指導。她彈得真的很好!我練《春雨》的時候,有一次在我爸的咖啡店里彈琴,梁老師路過還指點過一二,畢竟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江南人,梁老師的課講得真好!”羅佳音滔滔不絕起來。
“我媽她身體好嗎?”梁天一問道。
“好啊好啊!梁老師和夏老師身體都很好。”羅佳音遲疑了一下道,“你們不聯(lián)系嗎?”
梁天一愣了一下,剛巧地鐵到站了,他對羅佳音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期待你的《春雨》。”說罷他微微頷首,匆匆下了地鐵,往對面的站臺趕去。
真的是一個好奇怪的人。羅佳音心說,她心里的疑問越來越多:上次他說他暫住西部,還在找地方住,可是為什么不回家住呢?他都走到明志門口了,難道沒有進去看看嗎?梁老師和夏老師好像也從來沒有提過他們有一個兒子呢!
佳音拿出手機,打開了《星洲日報》電子版的APP,她調(diào)出了感恩節(jié)那篇專訪,又仔細閱讀了一遍。他說他最感謝的人是舅舅,并且去美國之前就已經(jīng)住在舅舅家了?這不符合常理啊!真的太奇怪了。
梁天一進門的時候,夏元平已經(jīng)把炸醬面端上了餐桌。
“好香!”梁天一微笑著看著舅舅。
“吃吧!難得周五晚上我們爺倆能坐下來吃頓飯。”夏元平道,他也拉出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梁天一最喜歡吃舅舅做的炸醬面,聽說是舅舅在蘇聯(lián)上學的時候,跟自己的BJ室友學來的。
“怎么樣?六月的曲目定下來了嗎?”夏元平關心地問。
梁天一一邊吃面,一邊搖搖頭說:“別提了,差點吵起來。我?guī)熓迥莻€學生,叫孫奕雯的一定要演維瓦爾第的《夏》。”
夏元平呵呵地笑起來說:“年輕人嘛,喜歡一點洋氣的,炫技的很正常。”
“問題是我們和交響樂團那邊穿插著演,什么叫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跟他們一起演西洋曲目,這不就是找死嗎?”梁天一說。
“那確實不好。沒有對比還能聽個新鮮和熱鬧,對比之下華樂的缺點就更明顯了。”夏元平嚴肅地說。
“是吧?我也覺得。提琴的設計是經(jīng)過了幾百年的衍變,理論和實踐經(jīng)驗深厚,不要說西方交響三四百年的進化,聲音的融合度,和聲理論的支撐,那個音響效果一出來,是實在、圓潤的。華族樂器本來就很個性,就拿我們二胡來說,皮膜樂器,那蟒蛇本來就每一條都不一樣,南方北方拉二胡的手法都不同,聲音放在一起是炸裂的,就不適合搞和聲體系!”梁天一吐槽了一大串。
“這話你也就跟我說說行了,出去可不敢這么說。畢竟你可是華樂團的指揮助理。”夏元平苦口婆心地說。
“你看看,還不讓說。華樂吧,發(fā)展就是一個快進模式。你說二胡也就短短一百年出頭,從劉天華按照小提琴的教學模式設計二胡的教學開始,大同樂會、西學中用,就是一個華樂西方化的歷史進程的開端。你能拿小提琴拉帕格尼尼、維瓦爾弟你是牛B,但是聽一次可以,兩次可以,我真的要聽,去聽提琴不香嘛?”梁天一憤憤不平地說,“到底一個個的知不知道自己的優(yōu)點在哪里,缺點在哪里?”
“我還以為你把二胡放下了,看來是我錯了。”夏元平道,“你說的很對,但是看起來不是你在美國學的。”
梁天一愣了一下說:“好歹是在太湖邊出生的,聽著江南絲竹的復調(diào)長大的,對音樂的看法不帶個人情緒哈……”
“你能這么想是真的長大了。”夏元平欣慰地說,“雖然華樂的起步是晚了一點,也跑偏過,但是這十年發(fā)展得還是很好的,民族自信開始不斷建立,開始挖掘個性,彰顯個性。”
“但是這個德彪西,馬勒他們一百多年前就做過了啊!現(xiàn)代音樂對于個性聲音的探索,突破古典音樂的邊界。”梁天一反駁道。
“是,從巴洛克到古典,再到浪漫和現(xiàn)代,華樂確實快進了一整個過程,所以一直以來,受到了很多負面的聲音,就像一個不被看好的孩子。但是,任何一個東西的發(fā)展都有過程,無論好壞,首先是有人去做!去嘗試。”夏元平道。
“但最可笑的是,不少人把移植西方曲目就當作現(xiàn)代音樂,也未免太膚淺。”梁天一道。
“說到底也是普及的不夠好,就說說我們的江南絲竹,茶館里大家喝著茶聽著曲,像背景音樂一樣無限循環(huán)的曲子,可是你要演奏得好,是真的很難。我記得我叔父,也就是你外公那會兒……琢磨了多久才能掌握其精髓。但是你說普通觀眾有幾個能欣賞的來?為什么流行樂能火,能帶來巨大的經(jīng)濟效益?觀眾對于二胡的印象還停留在《賽馬》和《二泉映月》,你有再精彩的作品,但是對于大眾還是太高和寡了。所以你看現(xiàn)在各個樂團演奏的比較火的作品未必是學術界覺得最上乘的作品。”夏元平惋惜地說。
“是,有些作曲家找到了能火起來,對大眾胃口的寫法,于是每一首曲子都是如法炮制。雖然不是我所贊成的做法,但是不得不說他們的火是成功的一種體現(xiàn)。他們火起來,能吸引更多人,更多的資金流進音樂這臺搖搖機,機器才能搖擺起來。雖然大多是因為各種二次元和國風IP才開始想要了解傳統(tǒng)文化,但至少比完全不了解強。”梁天一說。
“你這個比喻很可愛!投幣搖搖機。哈哈哈哈……對啊,你看京劇、曲藝,哪個傳統(tǒng)藝術不需要fusion跨界,革新,我們所聽到的浪漫早期作品在那個時代,不也就是革新的流行曲目嗎?所謂經(jīng)典是需要經(jīng)過時間的淬煉和檢驗的,我們活著的時候大概是看不到了,但是我們只能盡力做好自己的那一份,邁好自己的一小步。”夏元平說。
“我在美國的作曲教授說過這樣一句話:WhenyoucanplayiPad,whyplaypiano?當你可以玩平板電腦的時候,為什么要彈鋼琴。學音樂是很苦的一個過程,現(xiàn)代誘惑實在太多,成年人尚且很難專注地工作。有的時候為了專注地寫曲,我不得不把手機關掉,幾天幾夜不出門。缺乏自制力的小孩子就更難專注了。”梁天一道。
“哈哈哈……”夏元平開懷大笑起來道,“你教授說話真的犀利。這不是華樂一家的問題,西洋樂同樣面臨著流行樂的沖擊。”
“是啊!他還說了,將來西洋樂沒準也會變成亞洲音樂,畢竟你看看世界范圍內(nèi)各大古典音樂比賽,前三名有多少亞裔?華裔、日裔、韓裔,無論國籍,至少都是黑頭發(fā)黃皮膚的孩子。音樂這個東西也是一門手藝,沒有壓軸TigerMum虎媽,單靠愛的教育很難能堅持。貝多芬不也被他爸暴揍嘛?”梁天一說。
夏元平突然停下來靜靜地看著天一道道:“你能這么說很好。在美國這么多年,有沒有覺得不那么恨你爸了。”
天一一時語塞,他嘆了口氣說:“這不一樣……我們之間有其他的問題。”
夏元平道:“有沒有可能,是個誤會?你爸媽之間的感情,和他們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不是你這個在星洲大都市里長大的孩子可以理解的。父子哪里來的隔夜仇,更何況十年了。我以前總是期待等你大一點了,自己能明白過來。再給他一個機會……也是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梁天一低頭默不作聲起來。
“好了,面都要冷了,趁熱吃。”夏元平道,“我不勉強你。但是你這么大了,我相信你也明白,成年人都有各種苦衷和難言之隱,你看到的聽到的,未必是真相。你好好想想。”
一周后,星洲華樂團新組織的《華樂工作坊》項目正式召開,六場樂團排練旁聽活動場場爆滿。文殊小學也成功地報名了第三場的觀摩活動,所有要參加青年節(jié)校級比賽的高年級孩子都坐上了學校安排的大巴車,在學校負責老師的帶領下前往音樂廳觀摩職業(yè)樂團排練他們的比賽熱門曲目。一車孩子嘰嘰喳喳的,大家都很興奮。雖然很多孩子也不是第一次看音樂會了,但是和同學們一起,看的還是自己正在練習的比賽曲目,大家都很期待。
音樂廳的工作人員井井有條地安排每個學校的隊伍按順序入場,一排一排地坐滿觀眾席。文殊小學的隊伍剛好排到了臺階上正中間的一等座。舞臺上樂團的職業(yè)演奏家已經(jīng)就位了,年輕的助理指揮梁天一面向著觀眾席上的小朋友們露出了陽光大男孩兒般的微笑。鄭米一眼就在樂團中胡的第一排看到了李秀娟,激動地揮著手。李秀娟看著她只是微笑著點點頭。她又看向了吹管樂嗩吶的高臺,拼命沖鄭瑞揮手。鄭瑞看到女兒,眨了眨眼睛做了個鬼臉。
“米,我怎么覺得這個指揮有一點眼熟啊?”王藝純疑惑地問。
“你當然眼熟啊?”鄭米得意地說,她趴在王藝純的耳邊悄咪咪地說,“她是你干爹的兒子啊……”
“啊?”王藝純大吃一驚,“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呀!我聽我爹地說他在美國呢!”
鄭米一提到八卦就兩眼放光:“他今年剛從美國回來的,我爹地說他是新來的指揮助理。”
“哇!竟然這么厲害!”王藝純贊嘆道,心里對于干爹的形象又高大了幾分。但是轉(zhuǎn)而又疑惑道:“可是他回來了我從沒見過他啊!他怎么不跟我干爹干媽一起住呢?”
鄭米突然又嚴肅起來,又趴在藝純的耳邊道:“這個是我媽咪跟我說的,她說梁老師和他兒子關系不好。”
“哦?為什么呀?”藝純更加吃驚起來。
“嗯……”鄭米說,“這個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我媽咪說,好像是因為梁老師失手打斷過他的手指。”
“啊?怎么會?”藝純倒吸了一口涼氣。在她心里梁致遠一直是一個很慈祥豁達,幽默卻又帶點毒舌的好爸爸,雖然前段時間把他氣急了,結結實實挨過一頓打,但是不妨礙她還是覺得梁致遠是一個有溫度的好父親。如果說他失手打斷了兒子的手,她是不會相信的。
“具體的媽咪也沒說。但反正你也知道,他們不住在一起。”鄭米一本正經(jīng)地說。
正說著,打鈴了,演出即將開始,兩個小姐妹都安靜了下來。演出很精彩,梁天一指揮自己創(chuàng)作的曲目,自然是信手拈來,行云流水。在場的老師和小朋友們都拍爛了巴掌,好評如潮。王藝純的心里卻有了小小的陰霾:梁指揮好厲害呀!可是到底干爹和他之間有什么問題呢?
演出結束,巴士又把孩子們都送回了學校,老師才解散了樂團,大家各回各家。王藝純迫不及待地小跑出了校門。她徑直推開了明志咖啡廳的大門,氣喘吁吁地站在了正在吧臺拉花的梁致遠面前。
“干爹!”她一本正經(jīng)地喚了一聲。
梁致遠小心翼翼地正在咖啡上拉出一片葉子的形狀,他沒有抬頭看藝純,說道:“什么事兒這么慌慌張張的?”
藝純拉出了吧臺一個高腳蹬子,爬了上去,就這么坐在了吧臺邊。她望著梁致遠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說:“我們今天去看星洲華樂團排練了……指揮是個年輕的大哥哥,叫梁天一。”
梁致遠端起咖啡的手稍微停了一秒。他抬頭沒有表情地看著藝純說:“好看嗎?”
藝純看著梁致遠也遲疑了一秒道:“好看呀!我們青年藝術節(jié)比賽的曲子《啟航》就是他寫的。他指揮也好厲害!”藝純由衷地贊美道。
梁致遠微微笑了一下說:“你們喜歡就好。”他轉(zhuǎn)身把咖啡給三號桌的客人送了過去。藝純靜靜地坐著等他回來。
“還有什么事嗎?”致遠回來溫和地看著藝純。
“干爹……”藝純猶豫了片刻,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梁天一哥哥是不是你的兒子?”
梁致遠沉吟了片刻,望著小純認真地說:“是的。”
小純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起來說:“真的嗎?哥哥真的好厲害!能有哥哥這樣的兒子,干爹也好厲害!”
梁致遠啞然一笑,然后搖搖頭說:“不,跟我沒有關系。天一是個自己很努力的孩子。”
“天一哥哥怎么不回家住呢?我好想認識一下他!”小純天真地說。
“哥哥大了,工作也很忙,有自己的生活。等你大了,有一天也會離開家。”致遠坦然地說。
“可是就算我離開家,我一定會時常來看望你和干媽的。”小純認真地說。
致遠嘆了口氣,摸了摸小純的頭說:“果然,女兒就是小棉襖,貼心啊!你干媽今晚做了我們老家的特色菜-熏魚,獎勵一下我們的小棉襖。你快去廚房看看干媽好了沒有。”
小純期待地點點頭,像只小燕子一樣飛快地向后廚跑去。
在音樂領域,“跨界“(Fusion)指的是一種打破傳統(tǒng)風格界限的創(chuàng)作或表演形式,通常表現(xiàn)為不同音樂類型、文化元素或藝術門類的融合。這一概念既可以是商業(yè)策略,也可以是藝術創(chuàng)新的結果。以下是音樂跨界的幾種主要形式及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