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審訊室,白熾燈管在頭頂滋滋作響。
“元幼!”中年警察的保溫杯重重磕在桌上,枸杞隨震動上下翻涌,“你最好老實交代!”
元幼盯著審訊室單向玻璃上映出的自己,驀地想起酒店那晚,男人帶著酒氣的掌心落在她肩膀時的觸感。
胃部又泛起一陣惡心的酸水。
“陳先生大腿脛骨骨折,動脈出血正在ICU,有目擊者作證是你先動的手。”
警察向元幼陳述陳問天的傷情。
元幼懶懶聽著。
酒瓶捅一下,能骨折?
“故意殺人未遂,至少十年。”警方列出罪名。
“是他想猥褻我。”她抬眸反駁。
“證據呢?倒是陳先生提供兩個目擊證人,證明當時在酒店房間里,你捅傷了他!”
“那他是不是也該解釋一下,為什么大半夜闖我房間?”
“對方表示只是誤入。”
“他是有備而來!不是誤入!”元幼強調。
她記得很清楚,姓陳的確實在找人。
“陳先生是慈善協會副主席,倒是有個混混前科的姑娘說他猥褻?”
“所以副主席就能夜闖我房間?”
女警從門外探進頭:“隊長,她父母聯系不上!”
元幼靠回座椅上,百無聊賴的打個哈欠。
聯系不上?
她那便宜媽聯系不上,實屬正常!
畢竟跟老太太一樣,不待見她!
可她那便宜爹也沒消息?
不找人把她弄出去?
高家不管她了?
那可…
太棒了!
她終于能名正言順的贖罪!
“成年了就行。”中年警察合上筆錄本,“準備找律師吧。”
元幼盯著調解室墻面的裂痕,還是忍不住,好奇的想——
那晚有人知道她在那,故意把姓陳的引過去。
是周季遠想弄她?
可陳星竹也在那間房子里!
他怎么確定陳星竹會離開?
總不能是,陳星竹前腳離開,周季遠后腳安排人把陳問天帶進來?
那時間也太接近,很容易失手!
更何況,她中了藥,何不干脆把她丟給保鏢羞辱?
反而親自上陣!
他不是應該,恨不得把她踩進塵埃里嗎?
想不明白。
不想了。
她就是一個腦殘,智力低下,只知道吃喝睡的廢物。
她對自己的定位,屌絲青年,敏感易怒。
破命一條,愛咋咋。
只可惜了她那堆成山的包,沒人繼承。
元幼不認罪,警察從她嘴里再撬不出話來,明天一早移交給刑警隊處理。
-
第二天一早,天剛剛亮。
晨光刺破云層時,元幼被押送到派出所門口。
即將被押上警車時——
她想著,再看一眼監獄外的太陽!
漫不經心抬起頭,碰巧注意到馬路對面——
本該在ICU的陳問天正坐在輪椅上,艱難挪動,像是要走過來!
元幼挑眉。
昨天晚上不是還說人在icu重傷不起嗎?
她遠遠看著陳問天光禿禿的頭頂上幾根毛隨風飛舞,噗嗤一聲被逗笑,杏眸彎了彎。
關注點奇奇怪怪。
全然不在意自己此刻危險處境。
她抬腿要往車里爬,斜刺里突然傳來輪胎摩擦地面的銳響。
緊跟著,一輛掛著檢徽的黑色轎車橫在派出所門前。
她忍不住回頭看。
看見混體通黑的車里下來三個穿檢察制服的男人。
為首的男人掃她一眼。
叫停了要壓她上車的人。
這時候,派出所里出來人接待,男人低聲說了些什么,昨天還審訊元幼的男警,親自解開了元幼手腕上的手銬。
元幼看著光禿禿的手腕,愣神。
而那輛原本用來押運她的車,也停回了車庫。
她就這么被放了?
元幼站在原地,摸不清頭腦。
下意識抬頭看向馬路對面,剛巧瞥見那姓陳的被保鏢架回一輛勞斯萊斯幻影車里。
姓陳的轉頭進了車,猛地一關車門!
車內。
陳問天扶著隱隱作痛的腿,發福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慌亂。
“市檢察院的人怎么會摻和進來?”
周季遠視線正落在車窗外女人身上。
陳問天推卸責任:“周老板,那天晚上是你的人帶我進錯房間…”
他去哪都有人安排好,安排小姑娘,這在圈子里很常見。
偏那晚走錯地方,碰到個硬茬。
這要是被查了,他得牢底坐穿!
周季遠緩緩垂眸,車窗映出他鋒利的下頜線,慢條斯理轉動尾戒。
是他思索時的一貫動作。
“嗯,沒想到動手的會是她。”
陳問天聞言一愣,半晌,反應過來:“你知道那房間有人…是你!你給我下套?”
“你讓出慈善協會副主席的位置,我們相安無事。”周季遠忽然開始談條件。
陳問天一開始沒明白他什么意思,震驚半天,怒聲道:“你他媽卸磨殺驢?李勝的軟肋是我賣給你的!!”
“那又如何?”周季遠哂笑。
陳問天震驚連連,冷笑,“好一個周老板。”
周季遠冷冷睨他:“你借趙家名義洗錢的時候,就該想到今天。”
陳問天憤怒的臉上,肉都在發顫,努力想捋清楚每一個細節。
到底是怎么走到這一步。
他看向副駕周季遠保鏢手里的公文包。
分明一開始是周季遠主動找上門談合作。
分明來之前連利潤劃分的合同都已經擬好。
陳問天腦子亂得像漿糊,直到瞥見車窗外逐漸靠近的白皙女人。
他腦子里一根弦忽然連起來,突然醍醐灌頂,后槽牙咬得咯咯響,“周老板,你摸著良心說,你到底是在趙老沖鋒陷陣,還是利用我征服這個女人?”
周季遠緩緩抬眸。
“你的人把我帶錯房間,才害我遭毒手。你沒想到事情鬧開,我堅決追究責任,你事先不知道市局的人會插手,所以備了這份合同,準備英雄救美。”
“現在看見你女人沒事,就想反水變卦,把我這個合伙人踹出去,你一家獨大,油水全攬。”
“…你真是好樣的!”
陳問天越說越激動,肥厚手掌重重拍在車載冰箱上。
周季遠挑眉看他,勾唇笑,“所以呢?”
簡直囂張,無法無天!
陳問天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咬牙切齒:“周老板年輕氣盛,但也要懂得過剛易折的道理!”
周季遠淡淡闔眼,文件扔給他。
“簽字,別等查到你頭上,再后悔莫及。”
陳問天氣的手指都開始打哆嗦!
可正如周季遠所言,檢察院的人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摻和進來。他禁不起查,現在就是砧板上的魚肉!
周季遠想弄垮他!
簡直易如反掌!
左右不過是一個慈善協會的副會長!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陳問天簽了字,一口氣順不下,惡狠狠道:“你最好能一輩子看住這個女人!別讓她落我手里。”
話里威脅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周季遠看向距車幾米外,不發脾氣時還挺顯乖巧的女人,緩緩道:“她爸是高建企。”
海城首富,高建企。
陳問天不甘心的表情一僵。
周季遠從真皮座椅下抽出文件袋。
陳問天與不同女伴的艷照雪花般散落。
他勾了勾唇,氣定神閑。
“你最好保佑她能蹦蹦跶跶一輩子!別讓這些照片有機會流傳出去。”
一點虧不吃!
怎么威脅的他,他怎么還回去。
陳問天癱坐下去,后知后覺冷汗浸濕后背,自嘲道:“什么談合作都是煙霧彈。你捏死了我的軟肋,知道我不敢聲張,事事得低頭讓步,還何必讓我來這一趟?耽誤時間。”
車外,元幼突然抬腿踹向輪胎。
“周先生?“司機遲疑。
周季遠看著元幼絲毫沒被這一遭嚇到的精神模樣,目光揶揄。
他斜掃一眼陳問天,想起女人掌心的傷口,目光冷下去。
“不讓你親自跑一躺,她怎么消氣?”
陳問天難以置信的抬頭。
周季遠不看他。
隔著一扇漆黑車窗,他和元幼探究的目光轟然相撞。
她突然湊近,比了個開槍的手勢,唇形分明在說——
“抓到你了周季遠,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