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思考過為什么有的人會很崇尚這種下鍵的方法”。師父在跟她討論一種彈琴中下鍵的方法，也是她目前在用的。

“這種方法很多人用，絕大部分老師也是這么教的。可能是老一輩的人有機會出國學習的，回來以后就把這個方法傳了下去，因為這個方法的確可以提高手指的機能。可惜，不知道是因為那一輩的人沒有機會學完整套體系，亦或是本身就沒有學習到精髓，所以這個方法并不全面。再加上學生從老師那里學，學生自己成為老師又繼續往下傳，本來就不全面的東西，逐漸就成了目前的狀態?！?/p>

“嗯”，江浸月除了嗯，也實在是不知道該回復些什么。

“你要加油哦，記得把練習的視頻發過來”。上次發過去那段視頻以后，師父教了她一種手指練習的方法。

“謝謝師父，我如此糟糕的，如此糟糕的我，師父不嫌棄”。別人的語無倫次是語或似無倫次，而意若貫珠。她的這個語無倫次是真的思維混亂，語言表達不清。

“我就是從你這個樣子一步一步學過來的，請不要妄自菲薄”

她似乎可以腦補出來的師父說這話的表情。可是，真的能腦補出來嗎？她跟師父從未謀面，連說話的聲音都不知道。

練習的視頻終于在她的心慌意亂中發了過去。

沒有回復，還是沒有回復，一直沒有回復。她明白，師父一定是忙的，那么厲害一個人，怎么可能有空閑盯著手機？再說，就算師父不忙，可是改變主意，不想教了，都很正常。不辭而別，就更是再平常不過了。虛擬的世界，無論怎樣，她都應該心平氣和的接受。

“不好意思，我忙了一整天，今天一早......”師父這是，在跟她解釋？這完全不需要解釋啊，她有什么理由去接受師父的解釋呢。

“師父”，她回復過去，卻不知道接下來應該說什么。

“嗯，練習的方法沒有問題，接下來試著稍微快一點點，試試速度70，每一拍兩個音”

“好”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視頻發過來，師父手指敲桌子，做了一個簡單的示范。

“明天，我去辦公室再重新錄一段給你，再加上那首練習曲的練法。”

?。?！她完全沒有想到，小學學過的成語，在腦子里打轉，出乎意料，意想不到，始料未及。此處應該用哪一個來形容她此時的心情呢？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想過任何幸運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連走路上撿個五毛錢的這種都不會發生過。平平常常的度過每一天。甚至，在讀小學的某一段日子里，她甚至每天上學前會祈禱今天不要被欺負就好。

回想起來那段日子，那種感覺，她依然很清楚。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有兩個女同學每天放學以后都會跑到她家里跟她母親“告狀”，她能闖什么禍，是啊，她其實到現在都不記得她在學校惹過什么事，最多就是數學題不會做了而已。然而，她母親.....

客廳里，吊燈下面，兩個女孩子笑盈盈的跟她母親說“阿姨，以后我們每天放學都來跟您說*****在學校的表現吧?！薄昂谩薄Ｄ赣H爽快的答應，語氣中甚至帶著肯定，她記憶猶新。

暖黃色的燈光，照著她的絕望。那個年紀，想不到什么深層次的東西。她能想到的解決辦法，就是小心翼翼。她不喜歡去學校，不想去學校，可是她又知道逃學是不對的事情，所以她仍然每天堅持去上學。想到這里，她又記起曾經班上有同學造句：‘……，但是小明仍然每天堅持去上學?！Y果被語文老師當眾點名：‘上學是理所當然的事，天經地義，怎么還需要‘仍然堅持’？’現在看看，原來，那段日子的她，竟真的在‘仍然堅持’——堅持著去面對每一天的煎熬。

到了第二天，師父真的發過來的示范視頻，不止一條，還配了講解?！斑@種方法，手指要......”“這個角度是不是不容易看明白，你等我一下，我換個角度”，“這是慢練......”，“這是快彈的”她把視頻一條一條的看過去，心里除了感激，還有其它的感覺，是什么，她也說不清楚。現在發生的這一切，是真的么？當然，她也很清楚的知道，那種突然醒來發現都是一場夢的場景只在電視劇中才有。

“網絡似乎不太穩定，我重新發，你等一下，”，師父發過來一條消息。

“嗯，好的，師父”。一點架子都沒有的師父啊，她這樣想著。后來，師父又給她發語音解釋了很多?？墒撬允贾两K，都沒敢用語音回復一條信息。她在擔心什么呢？

“還有問題沒？趁我還在辦公室，還可以給你錄”

“沒有了沒有了”。她趕緊回復。

“放松練，加油哦”

“嗯，謝謝師父”。她現在還不知道，后面很長一段時間里，這句“謝謝師父”將是出現頻率最高的一句。

放下手機，發呆與混亂并存。

她看看時間，要走了。她不喜歡卡著時間出門，卡著點上班，她喜歡提前一會兒出門，這樣就算萬一路上遇到堵車什么的，她也不至于太著急。到了店里，今天看上去很忙，咖啡杯，牛奶罐，糖漿瓶凌亂的放著，吧臺上用一片狼藉形容有點夸張，但是也差不多了。收銀臺前，同事的聲音此起彼伏：‘您好，請問需要點什么？’‘好的，請稍等?！硪贿叄隹Х鹊耐率置δ_亂，蒸汽棒發出‘嘶嘶’的聲響，一杯接一杯的牛奶被打成綿密的奶泡?！班耍?***來啦”，領班經理笑容可掬的招呼她，“你去替一下小A點單。小A，timeforbreak！”領班經理安排完就轉身投入到了另一頭的忙碌。她收起剛才所有的一切，“您好，請問您需要什么？”關于師父的思緒，關于過去的回憶，被暫時放到了一個盒子里，眼下只有咖啡機轟鳴與蒸汽棒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