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搖推開吱呀作響的柴門,清晨帶著草木清香的陽光潑灑下來,暖融融地包裹住她小小的身體。她下意識地瞇了瞇眼,感受著那份驅散識海寒意的溫暖,嘴角剛想彎起一個放松的弧度——
視野的右下角,光線似乎詭異地扭曲了一下。
她的笑容僵在臉上。
不是錯覺。
一個大約只有她拳頭大小的、半透明的血色人影,正靜靜地懸浮在那里,離地約莫一尺高。
人影一身熟悉的紅衣,墨色長發無風自動,赤著雙足。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眼睛——即使縮小了無數倍,那緩緩旋轉的、非男非女的暗紅魔瞳,依舊帶著穿透靈魂的冰冷和審視,正直勾勾地“看”著她!
正是紅衣!
紅搖渾身的汗毛瞬間炸起!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開,狂跳得幾乎要沖破喉嚨!
“啊!”一聲短促的、完全不受控制的驚呼從她喉嚨里溢出。她猛地后退一步,后背“咚”一聲撞在門框上,震得門框簌簌掉灰。
“咋了搖搖?!”廚房里立刻傳來林嬸緊張的聲音,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撞哪兒了?摔著了?”
紅搖頭皮發麻!視野里那個小小的血色身影,隨著她后退的動作,依舊穩穩地懸浮在視野的右下角,魔瞳鎖定著她,嘴角似乎……極其極其輕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玩味,充滿了惡作劇得逞般的惡劣。
“沒…沒事!”紅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驚魂未定和強行壓制的顫抖,她甚至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這詭異的“小人”就做出什么更嚇人的舉動,“就…就是突然看到一只好大的蟲子!嚇我一跳!飛…飛走了!”她胡亂地指向院墻角落。
“蟲子?”林嬸狐疑地探出頭,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看,墻根只有幾根雜草在晨風里搖晃,“大清早的,哪來什么大蟲子?你這孩子,林嬸嗔怪了一句,但見紅搖確實只是靠在門框上,臉色雖然有點白,但沒受傷,也就放下心,嘟囔著“毛毛躁躁”回廚房去了。
紅搖死死盯著視野右下角那個只有她能看到的“血色掛件”,心臟還在擂鼓。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狂跳的心臟和炸毛的神經,眼神警惕地掃視了一下四周。
不行,不能待在家里!萬一這祖宗突然搞出點動靜,或者林嬸再過來看到自己對著空氣“眉來眼去”…后果不堪設想!
“我…我去槐樹下待會!”紅搖幾乎是沖著廚房方向喊了一聲,也不等林嬸回應,拔腿就沖出小院,朝著村口那棵巨大的老槐樹跑去。跑動中,那個懸浮的血色小人影如同跗骨之蛆,牢牢占據著她視野的一角,無論她怎么轉頭、眨眼,都揮之不去,仿佛直接烙印在她的視網膜上。
到槐樹后,確認四周再無旁人,紅搖才猛地停下腳步,背靠著槐樹,大口喘著氣。她死死盯著那個懸浮在眼前不遠處的“袖珍紅衣”,壓低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怒和抓狂,用意念低吼:
“紅衣!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小小的血色人影懸浮在半空,姿態帶著一種袖珍版的睥睨。那雙暗紅魔瞳眨了眨,冰冷、混合質感的聲音直接在她腦中響起,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惡意和戲謔:
“嗯?本尊新琢磨出的小把戲,《血影凝形》。”她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很滿意紅搖此刻驚怒交加的表情,“如何?比那隔著識海‘摸摸頭’,是不是…更‘直觀’了?省得你這小蟲子總在心里嘀咕,什么…‘隔著次元壁’、‘不夠浪漫’?”
紅搖的臉“唰”一下白了!她…她聽到了?!聽到自己在現實里的內心吐槽了?!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你…你能聽到?!”紅搖的聲音都變調了,帶著驚恐。
“哼,”袖珍紅衣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那小小的、半透明的血色身影竟然向前飄近了些,幾乎要貼到紅搖的鼻尖,“本尊寄居于此,你的意識波動如此‘敞亮’,想不‘聽’到都難。原來…本尊在你心里,是那么‘嚇人’、‘毛骨悚然’的存在?還比不上那些…‘紙片人’?”她刻意加重了那幾個詞,冰冷的語調里充滿了被冒犯的危險和被取悅的扭曲快感。
紅搖:“……”她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巨大的社死感和更強烈的恐懼感交織在一起。
“不是…大佬!我不是那個意思!”紅搖趕緊認慫,求生欲瞬間爆棚,“我的意思是…您…您威儀深重,氣度非凡!那種紙片人怎么能跟您比!那是螢火之于皓月!是…是…”
“夠了。”紅衣冰冷地打斷她拙劣的馬屁。她小小的身影繞著紅搖的腦袋慢悠悠地飄了半圈,似乎在審視一件有趣的玩具,“那些無聊的廢話省省。本尊只是覺得,既然你這小蟲子對本尊的‘存在感’有所質疑,那便給你一點…小小的‘提醒’。”
她飄回紅搖正前方,那雙袖珍魔瞳俯視著她,帶著絕對的掌控意味:
“這《血影凝形》,依托于你體內的魔血與本尊魂念。只要本尊愿意,便可隨時顯化于你眼前,只有你一人可見。本尊心情好時,或許只是看看你如何在這凡塵掙扎;心情不好時…”她的聲音陡然轉寒,“…本尊不介意給你這‘容器’的日常生活,增添點‘趣味’。”
趣味?!紅搖眼前一黑。這哪是趣味!這是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是24小時無死角的精神污染源!想象一下,吃飯時,視野里飄著個血色小人盯著你;睡覺時,一個縮小版的紅衣懸在床頭。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絕望涌上心頭。這日子沒法過了!
“大佬!紅衣大人!”紅搖的聲音帶上了哭腔,是真想哭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在心里亂想!您…您能不能…收了神通?您這樣…我…我沒辦法專心修煉啊!萬一練功走火入魔,耽誤了您的魔軀大計,那多不好,對吧?”她試圖曉之以理,動之以“利”。
袖珍紅衣微微歪了歪她那小小的腦袋,似乎在認真考慮紅搖的話。那冰冷的魔瞳里光芒流轉,片刻后,她伸出半透明的手指——那手指雖然袖珍,卻仿佛帶著真實的、刺骨的寒意——輕輕點在了紅搖的眉心(視覺上)。
一股冰涼的觸感瞬間穿透皮膚,直抵靈魂!紅搖猛地一顫。
“專心?”紅衣的聲音帶著一絲嘲弄,“本尊的存在,便是你最大的‘專注’來源。走火入魔?呵,有本尊看著,你便是想入魔,也得看本尊允不允許。”
她收回了那虛幻卻冰冷的手指,身影似乎變得淡了一些,但依舊清晰可見。
“至于收不收…看本尊心情。”她的聲音透著一股惡劣的愉悅,“或許…看你這小蟲子接下來的表現?是否足夠‘乖巧’?是否能讓本尊覺得…‘有趣’而不至于‘煩悶’?”
紅搖的心沉到了谷底。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這“隨身掛件”,掛定了!而且掛多久,全看這位祖宗的心情!
袖珍紅衣的身影又飄近了些,這一次,她那半透明的手指竟然帶著虛幻的觸感,輕輕拂過紅搖的臉頰(視覺和神經感知上的雙重刺激),冰冷刺骨,如同毒蛇的信子舔過。
“習慣它,小蟲子。”紅衣冰冷的聲音如同詛咒,烙印進紅搖的腦海,“從今往后,本尊…‘隨叫隨到’。”
話音落下,那小小的血色身影并沒有消失,只是微微向后退開了一點,懸浮在紅搖視野的側上方,抱著她那小小的手臂,赤足虛點,如同一個只有紅搖能看到的、來自深淵的袖珍監工,魔瞳半開半闔,冰冷地俯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點,林間鳥鳴清脆。然而這一切在紅搖眼中都失去了色彩。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視野里那個如影隨形、揮之不去的血色身影,以及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絕望。
修煉?生活?未來?
紅搖看著那個小小的、抱著手臂、一臉理所當然霸占她視野的紅衣投影,只覺得前途一片黑暗,充滿了無法預測的、由這位大佬心血來潮決定的“趣味”。
她木然地轉過身,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朝著平時練功的空地走去。每走一步,視野里那個血色的“小監工”都如影隨形。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雙魔瞳的注視,冰冷、審視、帶著一絲玩味的期待,仿佛在等著看她如何在這“高壓”下進行她的日常。
走到空地中央,紅搖深吸一口氣,努力忽視視野右上角的“異物”,強迫自己擺開《玄元真水訣》的起手式。水靈氣開始艱難地匯聚。
就在這時,視野里的血色小人影突然動了!
她似乎覺得側上方的位置不夠好,小小的身影“咻”地一下,毫無征兆地平移到了紅搖的正前方,距離她的鼻尖不到三寸!那雙放大的、緩緩旋轉的暗紅魔瞳幾乎占據了整個視野中心,冰冷地、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紅搖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一絲靈氣瞬間潰散!她猛地閉眼,又強迫自己睜開,對著眼前那張極具壓迫感的“袖珍美顏”,聲音帶著崩潰邊緣的顫抖:
“大…大佬…您擋著我…看前面了…”
紅衣那張小小的、半透明的臉上,似乎極其極其微弱地浮現出一絲…可以稱之為“愉悅”的波動?她的魔瞳瞇了瞇,非男非女的冰冷聲音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霸道,直接在紅搖腦中響起:
“本尊在此,你還需要看什么‘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