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其一生,我們不過是想要幸福快樂的活著罷了...所以...我暫時還...不能死去...也不必對死太過于匆忙...
蘇音梵抱著腿坐在窗臺,下巴耷拉在膝蓋上,蜷縮著。窗外的雨絲飄在玻璃上,滑落,一滴一滴...她抬起手,輕觸著玻璃,呆呆的看著。
她的背影單薄又脆弱,玻璃倒映中水滴里全是她的影子,滑落、墜落。
她說:“我們結婚吧!”
他說:“好”
2022年10月13日
再次見到她,是在九年之后,一條落魄的街道。
蘇音梵的發絲被風吹起,兩只手提著幾個袋子,艱難的在人群中走走停停,停了又歇,歇了又走,走了又停,停了又歇,歇了又走,不到五百米的距離,硬是走出了萬里長征的味道。
坐在車里的我,透過玻璃不經意的看到了她。
目光觸及她的剎那,我的瞳孔猛地收縮,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愕與慌亂,很快,這慌亂被一層冷漠的薄霧所掩蓋。
蘇音梵!
我直直地盯著她,心里一陣抽痛...藏著...不易察覺的...掙扎、矛盾。
九年了!久違了啊!
我死死的看著蘇音梵,她的背影依舊單薄、脆弱著,我眼神聚焦在她的身上,看著她漸漸走遠,啟動車子,緩慢的尾隨其后,后面的車不停的按著喇叭,帶著些許怒罵。
蘇音梵轉過路角進了一棟居民樓。
我緩慢的跟著,將車停在了附近,透過玻璃靜靜的看著她,被愛意包裹著的無數細密的針,深深漫入我的心里,溫暖的...停留在最關鍵的位置...露出它的本來面目...將我緊緊束縛,讓掙脫也顯得無力。
蘇音梵提著幾個袋子,向家走著,絲毫沒注意到后面緩慢的車輛,袋子有些沉重,勒著手...生疼,最終也不堪重負...斷了...在最關鍵的位置...如同那年夏天。
東西散落,掉在了地上,各奔東西。
蘋果、橘子向遠方滾去,薯片靜靜的躺著,精致的小蛋糕翻倒在包裝盒里,與地面親密接觸著,旁邊的吐司皺成一團,像是在自嘲,不起眼的零食在角落里,靜靜的觀望。
蘇音梵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麻木的呆著...看著...坐在了樓梯的臺階上,側著頭,低垂著眼眸...陷入了空洞。
我看著她,心臟仿佛也隨之被撞擊在了地上,猶豫著開了車門,風帶著些許涼意鉆進了我的袖口,須臾之間,“咔噠”一聲輕響,又關上了車門。
我手指微微顫抖,點起一根煙,狠狠的吸了一口,煙身急速消亡著。看著樓梯間的她,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細微的“滋滋”聲泛在煙草里。
我環視著她居住的環境,一棟很老式的房子,老式的連電梯都沒有,陳舊的有些破爛,樓下旁邊還隨意的擺放了很多...垃圾...
蘇音梵撿起地上的東西,狼狽的抱著,邊走邊掉,邊掉邊檢,邊撿邊走...狼狽的往樓上走著,回到家,攤倒在床上。
我看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消失在轉角的樓梯。
我身體微顫,嘴角劃過一絲弧度,苦笑一聲,伴隨著打火機的光亮,又點了一根煙。過了許久,蘇音梵房間里的光從窗戶透出。
我想起她以前依偎在我懷里的模樣。不竟感嘆:你怎么...就活成了這副模樣?
報復的快感在心底消寂,愛意萌發出的心軟,在內心里泛起波瀾。
天漸漸暗下,遠處漆黑深沉,像沒有盡頭的洞穴。我手倚著車窗,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煙,煙身燃燒的迅猛,煙霧繚繞在我的周圍,我抬頭看了看蘇音梵的窗臺,燈依舊亮著,想著她在我們結婚前夕的消失,低沉的眼里漾起疏離。
從那天開始,她早已不再是...我生活中的人了。
二十三歲那年,我鼓起勇氣去找她,放下了我的自尊,我的驕傲,我的一切...去找她。
“她已經搬走了,具體去了哪我也不清楚。”
陌生的房東說著陌生的話,冰冷又決絕。
為什么...她離開,連招呼...都不帶。整個人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消失的那么徹底。
她習慣的攪亂著我的心,在我春心湯漾的片刻,又不負責任的離開,任性自私又可惡。
她會突然的出現,又會突然的人間蒸發…
而這次...九年...
整整九年...
我緩緩的開車離去,天空下起小雨,共情著我的悲傷。水泊倒映樓宇,車輪一片片碾過去,霓虹破裂,又被波紋縫合。
夜晚,躺在床上的我久久無法安睡,腦子里全是蘇音梵的模樣,她...如今的模樣。她的生活果然一塌糊涂,本以為會高興的我卻沒有一絲喜悅,心里像是被打翻的五味瓶,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愛而不得的恨在心底萌發,肆意生長。我坐起身來,望著窗外,隨著一絲火焰,又點了一根煙。煙灰缸里的煙頭堆得滿滿的,可我依舊精神的有些出奇。
本就失眠的我,因為蘇音梵的離開更加難以入睡。無數個失眠的夜晚,每失眠一分,對她的思念便多了一分,對她的恨意也...多了一分。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感情的消失,是件令我無法理解的事情。明明割斷了雙方的關系,切斷了彼此的聯系,那么痛苦的從心底掏出了她的影子,哪怕影子的血脈盛滿心臟。可...再次見到她的那刻,心臟又如同死而復活般帶著她的影子歸來,揚言著要主宰一切。
我看了看時間,已凌晨五點,吃了幾顆安眠的藥,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藥的劑量已增加的如此迅猛。我躺在床上,在藥物的作用下淺淺的睡去。
天漸漸亮起,我起身來到公司。自蘇音梵離開以來我就瘋狂的把精力投身于事業,我不敢停頓,只要我停下來,記憶就會推動著我,瘋狂的涌向她。
好在事業都進展得比較順利,公司也運轉良好。
我按了電梯,電梯門緩緩向左移動,我一點一點的看見那張...我曾經吻過無數次的臉龐,高大挺拔的身軀瞬間僵硬。腳駐足在原地,如灌了鉛一般,邁不動一步。
蘇音梵!好久...不見!
蘇音梵站在電梯靠前的角落里,在電梯門向左移動的同時,看見了那張熟悉的面龐。
韓逸!
視線在空中相撞,四目相對...
蘇音梵愣了一下,迅速移開目光,躲閃回避...
我高傲的看著她,儼然一副成功者的模樣,畢竟...她如今那么...落魄...
電梯門向右移動,慢慢遮擋了我的視線,我等著...看著...不知道在期待著什么。
......
蘇音梵長抒一口氣,眼神黯淡。心想:為什么要逃避呢?應該平靜的打聲招呼啊,瀟灑一點,蘇音梵,你不是早已放下他了嗎?
我看著...電梯門再次向左移動開...手指不自覺的蜷縮,緊緊攥成拳頭,關節因為用力泛白,過了會又緩緩松開,壓抑著自己內心的翻涌。
我沒有進電梯,可目光卻被她牢牢吸引,無法移開...
而她也沒有向我走來...沒有如從前那般…向我走來…
目光在空中交匯...纏綿著...
蘇音梵看著韓逸,淺淺一笑,朝他點頭致意。
這一刻,仿佛我們真的徹底結束了...
旁邊的小伙從我身旁經過,徑直走進電梯,電梯門向右移動...“哐”的一聲...又關上了...
我呆立在原地,仿佛一切真的已經過去...
我等了一會,乘上電梯,去了辦公室。
我處理著辦公桌上的文件,看了看報表,計劃著接下來的戰略方針。開會,部署,應酬,忙碌的讓我忘記了蘇音梵的存在。
直到酒過三巡...直到醉倒在地...
清晨,我從床上醒來,許是前天晚上沒睡好的緣故,或者酒精的作用,亦或夢里有她的原因,昨晚睡的格外香甜,可是那個夢卻顯得…那么真實,我輕撫著我的嘴唇,回味著,身體泛起一陣酸痛。
微風輕拂,我試圖平復內心的波瀾。回憶如同潮水般涌來,那些曾經的歡笑與幸福,如今卻成了心中難以抹去的傷痕。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試圖將那些畫面從腦海中驅逐出去。然而,它們卻像頑固的影子,緊緊跟隨,不肯離去。
我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不再理會那些情愫。可是失眠卻變的一發不可收拾,我拖著,倔強的覺著自己能調節好。
一個多月后…我出現在了醫院里。
醫院里人很多,人潮涌動中,我看見了不遠處的蘇音梵,我呆愣在原地,看著她...
蘇音梵看著站在不遠處的韓逸,心跳加速,如密集的鼓點,掌心沁著冷汗,慌忙的把手里拿著的紙張向后縮了縮,揉進了包里。
我看著蘇音梵,朝著她走去,嘴角勉強上揚,露出不自然的微笑,故作鎮定。心想:她如果知道現在的我是多么的優秀之后,會后悔吧...會吧...真想看看她后悔的模樣...真想讓她帶著這個悔恨一直老去...死去...一輩子讓我活在她的記憶里...
蘇音梵看著韓逸向她走來,慢慢的靠近...慢慢的...后背一陣燥熱,滑落著汗珠...
手機響起,我低頭拿手機...
蘇音梵趁著韓逸低頭的瞬間,猛的轉過身,小跑著離去...
當我再抬頭的時候,蘇音梵已消失在了人海...
我嘴角一勾,扯出個寡淡又輕蔑的弧度,鼻腔里逸出一聲短促的“哼”。
她...又離去了...
我不明白,腦海里浮現出那天她瀟灑的微笑,瀟灑的...問候...所以現在又是什么...
直到我看到蘇音梵剛剛位置旁邊的科室...產科...
蘇音梵...懷孕了?我疑惑,腦海里閃現出蘇音梵剛剛藏匿紙張的畫面。所以,那是蘇音梵的產檢報告?所以,蘇音梵已經結婚了?所以,她到底嫁給了誰?讓她過的如此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