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繞過東口山,林之洋突然指著海面驚呼:“妹夫快看!那片海草在跳舞!“唐敖舉目望去,只見數畝海域泛著熒光,水草竟如仙子揮袖般律動。多九公卻搖頭:“此乃鮫人泣珠時濺落的鮫人淚所化,凡人觸碰即會化作泡沫。“
正說著,船頭突然傳來悶響。水手們驚恐萬狀:“觸礁了!“唐敖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礁石,分明是只巨龜浮出水面。龜甲上布滿青苔,卻隱隱透出“蓬萊“二字。巨龜忽然開口說話:“唐敖,十二花神已歸位其三,速去君子國尋那落英簪!“言罷沉入海底,驚起漫天海鷗。
三人上得岸來,忽見林之洋褲腳里鉆出只寸許長的小馬。唐敖眼疾手快,一把捉住塞入口中。林之洋急得直跳腳:“妹夫連馬帶鞍都吃了?“多九公卻撫掌大笑:“此乃肉芝,食之可延年益壽!“話音未落,唐敖只覺腹中翻江倒海,竟從口中吐出匹水晶小馬。
“奇哉怪哉!“唐敖捧著小馬驚嘆。多九公道:“此乃肉芝精魄所化,可遇不可求。“林之洋卻一把搶過:“這馬能變大否?若能騎乘,俺們就不用走路了!“說著對小馬吹氣三口,小馬果然長成高頭大馬。林之洋大喜過望,翻身上馬,卻被馬鬃電得直翻白眼。
行至山林深處,多九公忽然止步:“此處有祝余草,可療饑渴。“眾人望去,只見碧草叢中星星點點開著青花。林之洋摘了一大把塞入口中,頓時眉開眼笑:“這草比蜜餞還甜!“唐敖卻發現祝余草的根須竟在蠕動,形似篆文“天命“二字。
忽見林之洋指著樹梢驚叫:“刀味核!“眾人望去,只見枝頭掛著拳頭大的果實。多九公道:“此果隨刀而變,食之可成地仙。“林之洋抄起鳥槍就要打,唐敖慌忙阻止:“此果靈性十足,需以誠意求取。“說罷恭恭敬敬三鞠躬,果實竟自動落入他懷中。
唐敖正要分食,忽聞風中傳來吟詩聲:“朱草生兮,于彼山阿。服之羽化,其壽幾何?“循聲尋去,見石壁裂縫中長出株紅草,汁液如血般流淌。唐敖大喜,取出玉牌將草汁接滿,一飲而盡。頓覺五內俱焚,腹中如萬馬奔騰。
“不好!“多九公驚呼,“朱草乃天地靈根,凡人服之需過三劫!“話音未落,唐敖渾身燃起火焰,化作鳳凰騰空而起。林之洋急得直哭:“妹夫要變成燒雞了!“多九公卻撫掌大笑:“此乃浴火重生之象!“
少頃,唐敖飄落塵埃,容光煥發。林之洋湊前細看:“妹夫面皮比那紅草還艷!“唐敖忽覺一陣腹痛,竟從口中吐出本《唐才子詩鈔》。翻開一看,書頁上墨跡如新,正是他幼年所作。
“怪哉!“唐敖驚嘆,“朱草竟能洗去塵俗之作!“林之洋卻搶過詩集:“這詩留著給婉如作繡樣倒好!“多九公搖頭:“此乃朱草篩選仙才,非俗物可比。“
行至一處斷崖,忽見崖下白骨累累。林之洋正要探看,忽有異獸撲來。其形如猿,渾身白毛,頰下黑髯如瀑,守著具骸骨慟哭不止。多九公道:“此乃然獸,性最忠義,同伴遇難,必守尸七日方去。“
話音未落,林之洋腰間銅錢串突然飛起,在空中排成“危“字。多九公臉色大變:“此乃兇兆!“唐敖忽見然獸眼中流出血淚,落地竟成琥珀。他拾起琥珀,見里面封印著朵凋謝的牡丹,花蕊中隱約有“上官“二字。
正驚疑間,山風驟起,吹得眾人睜不開眼。待風停時,然獸已不見蹤影,骸骨卻化作具石棺。棺蓋上刻著:“唐敖,速去女兒國尋那還魂丹!“字跡未干,散發著幽幽藍光。
林之洋戰戰兢兢道:“妹夫,咱們還是回船吧?“唐敖卻撫掌大笑:“此乃天命指引,何懼之有!“他將石棺收入袖中,忽見棺底露出截紅綾,正是前夜精衛鳥爪間之物。
這一夜,海船在驚濤中顛簸。唐敖倚著艙壁閉目養神,忽見小山踏浪而來,手中捧著本《鏡花緣》。她翻開書頁,唐敖赫然看見自己的名字被朱砂圈在“謫仙錄“中。正要細看,書頁卻如雪花般紛飛,小山的身影也漸漸模糊。
“爹爹保重!“女兒的呼喚聲中,唐敖猛然驚醒。他望著窗外初升的朝陽,輕撫懷中玉瓶,暗自發誓:“縱有千難萬險,也要尋回十二名花,助女兒完成天命!“
正是:朱草焚詩洗塵心,然獸泣血示兇機。欲知此去遭何險,且看女兒國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