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爬上竹樓的茅草頂，林悅就攥著獸皮卷推開了議事廳的木門。

風語長老正對著青銅燈盞整理族史，抬頭見是她，渾濁的眼珠忽然亮了亮：“你來得比巡衛換崗還早。“

林悅把獸皮往案上一攤，火嬤歪扭的字跡在晨光里泛著冷光：“長老要的證據。“她指尖劃過“聯姻夜開西柵門“那行字，“上月十五火嬤讓風鈴謄抄的信，我抄了真跡；藍翎妝匣里那封'私通'的，是我用大黃爪印拓的她筆跡。“

風語長老的骨杖重重磕在地上：“你倒是把局布得周全。“他俯身湊近，指腹摩挲著獸皮邊緣的折痕——那是林悅昨夜蹲在屋檐下，借月光一筆一畫描摹時，被夜露浸出的水痕。

議事廳外突然傳來喧嘩。

藍翎裹著水紋獸皮裙撞進來，發間銀鈴亂響：“風語長老！

林悅偷我妝匣！

她......“

“偷？“林悅嗤笑一聲，“藍小姐的妝匣鎖得比祭臺還嚴，要不是紫藤說'藍姐姐讓我把毒藜汁潑在瘋婆娘的安胎藥里'，我還不知道您這么惦記我這條命。“

藍翎的臉瞬間煞白。

她身后跟著跌跌撞撞的火嬤，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摳著門框：“風語，你不能信一個瘋女人的胡話！

那些信是......是巖鷹部的離間計！“

“離間計？“風語長老突然拍案，震得青銅燈盞里的油花四濺，“三日前巖鷹部送來的聘禮清單，我讓人查了——三十張雪狐皮，其中七張帶著箭簇，箭簇上的紋路，和北境戰場裂天狼用過的一模一樣。“他轉向火嬤，“阿野將軍隱退后，裂天箭簇早該隨他的戰甲封在祭祀閣，怎么會出現在巖鷹部的聘禮里？“

火嬤的膝蓋一軟，癱坐在地。

藍翎倒退兩步撞翻了陶甕，酸梅湯潑在她繡著水紋的裙角，像極了未干的血。

“查！“風語長老的聲音像劈開晨霧的雷，“查所有貴族與外族的往來賬冊，查近半年的獸皮信箋，查......“他的目光掃過林悅懷里探出頭的大黃，“查清楚是誰，想借著聯姻的由頭，把蒼狼部的西柵門，變成巖鷹部的屠場。“

日頭爬到中天時，林悅蹲在自己竹樓前的桃樹下，看大黃用爪子刨土。

“汪。“大黃突然豎起耳朵，鼻尖朝著竹樓后的竹林翕動。

林悅的手指在腰間的骨刀上一扣——這是她昨夜讓阿灼用炎山玄鐵打的，刀鞘上還刻著大黃的爪印。

她順著大黃的視線望去，竹影里隱約有銀光閃了閃，像是某種陣法的紋路。

“靈魂束縛陣？“她低笑一聲，指尖沾了點口水抹在眼皮上。

前世跟著爺爺學過點風水術，這破陣的障眼法，還真當她看不出？

藍翎躲在三百步外的巨石后，攥著骨笛的手沁出冷汗。

她特意花了半袋鹽巴從黑市買來的禁術陣圖，怎么會......

“布陣的人在東邊第三棵竹子后。“林悅突然提高聲音，“左小腿有舊傷，跑不快的。“

竹影里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兩個裹著黑布的身影跌跌撞撞往外逃，卻被一圈淡金色的光暈罩住——那是林悅用大黃的爪印血畫的虛影誘捕陣，專克這種見不得光的小手段。

“說，誰讓你們來的？“林悅踩著竹枝跳上石桌，骨刀往其中一人喉間一抵。

“是...是藍小姐！“那人抖得像篩糠，“她說只要困住您，等巖鷹部的人來了，就能把您......“

“把我怎么樣？“林悅的刀往下壓了壓，在那人脖子上劃出細血珠。

“還說火嬤藏了舊神遺跡的地圖碎片！“另一人突然喊起來，“在藥廬后墻第三塊青石板下！“

“舊神遺跡？“

身后傳來風鈴的驚呼。

林悅轉頭，見她正扶著竹籬喘氣，發間的木槿花被夜露打濕，“那是傳說中被神罰的地方，蒼狼部的古卷里說，進去的人......“

“進去的人怎么了？“林悅追問。

風鈴的手指絞著裙角：“古卷被火嬤鎖在祭臺密室，我只看過殘頁......說那里藏著能顛覆獸世的東西。“

晚風卷著桃瓣撲進竹樓時，林悅正蹲在藥廬后墻。

大黃的爪子扒拉著第三塊青石板，“咔“的一聲，半片刻著奇怪紋路的骨片露了出來。

“林悅。“

冷冽的男聲從頭頂傳來。

林悅抬頭，月光里站著個穿玄色獸皮的男人，眉眼藏在陰影里，卻讓她想起前幾日在祭臺看到的狼圖騰——那種蟄伏著致命危險的氣場。

“你不該碰這些事。“他說。

林悅把骨片往懷里一塞，歪頭笑：“那你不該總在我背后搞鬼。“她盯著他腰間晃動的銀鈴，“前晚黑屋的哭嚎突然停了，是你？

三日前我追偷藥的小崽子，在溪邊撿到的狼牙，也是你掉的？“

男人的瞳孔縮了縮，像被踩了尾巴的狼。

“赤影？“林悅故意拖長聲音，“還是該叫你...裂天狼的舊部？“

他的身影突然模糊，再出現時已在十步外：“明日風語長老召見，你最好別帶這個。“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一片被風卷起的狼毛，泛著淡淡的金芒。

第二日晌午，林悅站在議事廳中央，看著風語長老將刻著“部落顧問“的骨牌鄭重遞來。

“從今日起，你可參與所有重要決策。“長老的目光掃過下方臉色鐵青的火嬤和藍翎，“火嬤私通外族，逐出祭司團；藍翎家族降為平民，三日內遷出貴族區。“

人群里傳來倒抽冷氣的聲音。

林悅摸著骨牌上凹凸的紋路，余光瞥見藍翎攥著裙角的手在發抖——那水紋獸皮裙的褶皺里，還藏著半塊和她懷里一模一樣的骨片。

暮色漫上竹樓時，林悅坐在門檻上，把兩塊骨片拼在一起。

月光穿過骨片的鏤空紋路，在地上投出個歪歪扭扭的箭頭，直指部落后山的云頂崖。

大黃湊過來嗅了嗅，突然“汪“地叫了一聲，尾巴拍打著她的小腿。

林悅望著箭頭方向揚起嘴角。

舊神遺跡？

有意思。

她摸出懷里的獸皮紙，那是今早趁風語長老不注意，用炭筆拓下的火嬤密信真跡——有些戲，才剛開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