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畝葡萄園,銹紅的藤纏繞著一排排條石。春日最溫暖的陽光催開最純正的綠,一如最純正的葡萄汁的甘醇。須子光滑地盤旋,末了打一串漂亮的卷兒,好像飛旋的石片漂過荷塘空曠的水面,留下一圈淺綠色的漣漪。母親給韭菜松土,我坐在畦壟上看一只瓢蟲靜靜的趴在狗尾草的葉子上。母親拍我的背,指著葡萄藤。我瞪大眼睛,看到一個草團掛在兩片葉子底下。我撥開葉子,看到幾只嫩紅的雛兒相互枕著。淡黃的喙兒,鼓鼓的緊閉的眼睛。大肚皮夸張地呼吸。我幾次伏在葡萄架下看鳥媽媽左右張望、然后把嘴里的小蟲放到孩子們嘎嘎張開的嘴里。是葦鶯。它不在鴨子汪的蘆葦蕩里做窩,卻跑到葡萄園來。我終于忍不住帶走了中一只。把它放在棉花作的窩里,看它安靜睡覺。把小蟲、螞蚱喂給它,它閉著眼睛吞下。它的糞便透明如魚鰾。鳥媽媽很快把余下的雛兒轉移了,只剩下一個空巢,巢底鋪著斑白的發絲。當我漸漸后悔的時候,它在一個夜晚靜靜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