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眠有模有樣的捏了把星砂拋給跟前的禍斗，指尖剛觸到獸毛，整個人已翻身上背。

那禍斗得了好處，喉嚨里發出呼嚕聲，四爪一蹬便沖離人群，帶起的熱風掀得周圍修士衣袍獵獵作響。

他備的星砂足有半袋，禍斗嚼得歡實，跑起來愈發賣力，竟是比先前載凌綰月的那只還要快上三分。

他自是有準備而來。

火海翻涌的熱浪燎得人皮膚發疼，他卻斜倚在禍斗背上，指尖轉著顆星砂玩。

偶有竄起的火舌舔向他衣角，剛近身便被肩頭嗜心藤冒出的黑紋彈開——

那藤葉上還沾著先前低階妖獸的血沫那些不長眼的低階妖獸撲過來，連慘叫都沒出就被絞成了血霧。

“嘖，浪費星砂。”

風眠看著禍斗又顛了顛腦袋要食，心疼地又丟出一把，心里卻在琢磨另一件事——

那個能把禍斗當狗遛的凡人少女，十有八九就是厭火國廢墟里撿著的那個。

真是太抽象了。

他嘴角抽了抽，繼續趕路。眼神又恢復了最初的漫不經心。

一路上，偶爾能看到其他修士掙扎的身影，有人在為一塊星砂爭得頭破血流，有人在火焰中狼狽逃竄，還有人瑟瑟發抖。

風眠嘴角勾著笑，眼神卻冷得像冰。這群人爭破頭的東西，在他眼里連路邊石子都不如。

禍斗突然加速，四爪踏過最后一片火海時，眼前景象驟變。

灼熱氣浪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漫眼霞光，空氣里飄著草木清香，混著絲若有若無的異香。

正中央那棵梧桐樹，簡直要捅破天去——

樹干得百十人合抱才圍得住，青金色樹皮上流轉著鳳凰尾羽狀的紋路，陽光透過葉隙灑下來，美輪美奐。每一片葉子都燃著赤紅的火焰。

最驚人的是樹頂那只鳳凰虛影。

虛影展開的羽翼足有十丈寬，尾羽垂落時帶起流火，每片羽毛都像熔金鑄就，光暈里浮著淡金色符文。

它站在最高的枝椏上，偏頭梳理羽翼時，喙尖啄過的地方便炸開簇簇火星。

看見有修士想攀著藤蔓往上爬，它連眼都沒抬，只掃了下尾羽，三道火鏈便“噼啪”著砸下來，好在它并未下死手，那修士只是狠狠砸到地面，在地上摔出個人形的坑。

“總算沒白跑。”風眠拍了拍禍斗脖頸，跳下來時正好踩在霞光邊緣。

梧桐葉在風里沙沙響，每片葉子都泛著熒熒火光。那是火精符箓，朱雀七宿修士突破境界的關鍵，萬金難求。

樹下二三十人正各顯神通，妄想摘得梧桐樹葉。

風眠嗤笑一聲，理都沒理，徑直往樹下走。

“站住！”

一聲厲喝自身后傳來。穿水綠羅裙的少女提著長劍攔在他面前，裙擺上還沾著草屑，顯然也是剛沖過火海的：

“我們在這兒耗了半個時辰，你后到的想插隊？踩著別人上位，臉呢？”

她劍眉挑得老高，握著劍柄的指節泛白，眼里明晃晃寫著“不服就打”。

風眠腳步沒停，幾乎要撞上她劍尖時才偏了偏身，聲音里帶著笑：

“姑娘這劍磨得挺亮，就是不知道……”

他指尖往少女腰側一點，“捆仙索的扣是不是也這么緊？”

少女臉色驟變——

她藏在裙下的捆仙索是師門秘寶，這人怎么看出來的？

就在她分神的瞬間，風眠肩頭的嗜心藤突然竄出條新枝，藤尖帶著倒刺，繞著她腰纏了兩圈。

等她反應過來想揮劍斬斷時，藤條已驟然收緊，勒得她呼吸一滯，長劍“當啷”掉在地上。

“你！”

少女氣得渾身發抖，偏被藤條勒著發不出完整的話，只能眼睜睜看著風眠從她身邊走過。

“放開我師妹！”

另一個穿月白道袍的女子快步走來，發髻一絲不茍，腰間玉佩上刻著“書皖”二字。

她沒急著動手，只是拱手道：“在下書皖門沈嬌。我師妹性子急，但并無惡意。閣下若肯松綁，書皖門愿贈三顆凝神丹賠罪。”

她語氣平穩，眼神卻掃過風眠肩頭的嗜心藤。那藤葉上的倒刺泛著烏光，顯然淬了毒。

風眠回頭時，指尖正彈在被捆少女的發間，勾下片沾著火星的碎發：

“賠罪？我看她是想拿捆仙索捆我，好獨吞這樹葉子吧？”

沈嬌眉頭微蹙：“師妹魯莽，我代她賠不是。但書皖門雖不比大宗，護短是出了名的。閣下若傷她分毫……”

“護短？”

風眠笑出聲，突然抬手。嗜心藤應聲收緊，被捆的少女頓時臉色慘白，喉嚨里發出嗚咽。

“那得看你們有沒有護的本事。”

沈嬌按在劍柄上的手緊了緊，終究沒拔出來。她看得清形勢，這男人能騎著禍斗沖過火海，又能悄無聲息制服師妹，絕非易與之輩。

“閣下想怎樣才肯放人？”

“不怎樣。”風眠不在意少女的怒火。

他眼神專注的看著前方的梧桐樹，心中開始思考取得樹葉的方式。“我取我要的，取完就走。”

這比想象中的要棘手許多。看來……不得不動用那股力量了。

他嘆了口氣。

趁著梧桐樹旁邊人還不是很多，速戰速決。他想到。

他突然低喝一聲：“熒惑！”

右胸口猛地亮起綠光，半塊殘損的星核破衣而出，懸在半空時發出陣陣嗡鳴。

那星核看著不起眼，沖上天際時卻硬生生撞開鳳凰虛影的火罩，像顆彈珠一樣砸向樹冠，

“咔嚓！”

三道脆響幾乎同時響起。

殘損的熒惑星核撞斷了三根枝椏，帶著七片梧桐葉墜了下來。鳳凰虛影猛地抬頭，十丈羽翼驟然張開，尾羽掃過的地方霞光瞬間燒成火海。

沈嬌抽劍的輕響，卻在看到鳳凰發怒的瞬間僵在原地。

“投機取巧之輩，也配染指火精符箓？！”

鳳凰虛影鳳目圓瞪，它聲音莊嚴，不是從口中發出，而是直接響在每個人識海里，帶著上古神獸的威壓。

它不再盯著爬樹的修士，而是將那雙燃著金火的眸子死死鎖在風眠身上，羽翼扇動間，無數火星墜向地面，落地便炸成半丈高的火團。

風眠早有準備。

在梧桐葉墜地的瞬間，他足尖一點已掠出三丈，嗜心藤像長了眼睛似的，藤葉卷著七片葉子飛回，穩穩落進他掌心。

“謝了。”

他沖鳳凰虛影拋了個媚眼，笑著揮了揮手，轉身就往回跑。

剛跑出兩步，腳下突然裂開道黑縫，跟秘境入口一模一樣的暗紋在縫邊流轉。

“嘿，我運氣還不錯。”風眠發現自己掉進去的第一時間想到。

沒想到秘境出口會在這個地方這個時間出現，天助我也。

這是他墜下去前的最后念頭。

再次睜眼時，灼熱和霞光都沒了。

眼前是片灰蒙蒙的荒漠，天低得像要塌下來，腳下踩著的不是沙地，而是層層疊疊的白骨，指節粗大的骨骼縫里還嵌著生銹的兵器殘片。

他看著天邊盤旋的黑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