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白衣女子緩緩出現(xiàn)在凌綰月的眼前，她的手指正捻著黑檀卦盤的邊緣。
那是個風姿卓越，看起來仙風道骨的少女，年齡不過十四五歲，面容卻十分清冷不可接近，又像是久臥病床的病秧子。
少女眼上覆著層白綾，上面金線繡的仙鶴熠熠生輝，襯得那截露在綾緞外的脖頸愈發(fā)纖細，像易碎的白瓷。
“小飛鶴。”
風眠直起身來，朝凌綰月偏了偏頭，“凌綰月。”
“跟咱們一樣，帶星核的，以后同班。”
被稱作“小飛鶴”的少女沒立刻應聲，而是微微側(cè)過臉，耳廓對著他們的方向。
凌綰月注意到她握著卦盤的手指蜷了蜷，又慢慢展開，跟做什么重大決定似的。過了片刻，才聽見她清清淡淡的聲音：“嗯。”
“我叫鶴隱，”她頓了頓，補充道，“會星象占卜。”
明明隔著層白綾，凌綰月卻莫名覺得那雙看不見的眼睛竟透出點藏不住的雀躍，像小孩攥著糖沒忍住笑似的。。
星象占卜……凌綰月心里忍不住咂舌。
這行當可不是好沾的，搞不好就泄露了天機，就會遭到天譴。
她瞥了眼鶴隱眼上的白綾，暗暗嘆了口氣。
搞不好……鶴隱的眼睛就是這么沒得。
“進來說話吧。”鶴隱側(cè)身，示意他們進到她的房間里。
屋里比外頭看著更素凈，靠墻擺著個舊木架，上面整整齊齊摞著些竹簡，桌案上除了那只卦盤，只有個青瓷筆洗，里面插著幾支狼毫筆，連點多余的擺設都沒有。
桌案一角壓著半塊油糖糕，油紙包得十分齊整，邊角卻被咬得歪歪扭扭，顯然是偷偷藏起來的。
鶴隱坐回案前時，裙擺掃過桌腿，那半塊糕點輕輕動了動，她指尖極快地把它往竹簡后面撥了撥，動作快得像只怕藏食的小獸。
凌綰月看得嘴角微揚，只覺得這位少女可愛。
鶴隱已經(jīng)坐回案前，指尖重新搭上卦盤邊緣，卻沒再繼續(xù)推演，只側(cè)著臉聽他們的腳步聲。
風眠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樣，大大咧咧的往地上一坐，還拍了拍身邊的地：“坐啊。”
凌綰月嘴角一抽，正想著自己要不也學風眠一樣席地而坐，面前出現(xiàn)一雙纖細白凈的修長的手，手上正拿著個竹制的小圓凳子。她抬頭一看，是鶴隱。
“你坐這個吧，”鶴隱開口，她的聲音像是山澗里剛?cè)诘难┧?/p>
“地上涼。”
凌綰月接過了竹凳，道了聲謝謝。
“我眼睛看不見，”鶴隱忽然開口，指尖在卦盤上點了點，“但開了天眼，‘看’東西跟旁人不一樣。”
風眠倒是沒什么反應，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之后兩手撐頭看著她們。
開玩笑，小飛鶴那家伙要是給他凳子才奇怪了好嗎？
“元君讓我等你。”鶴隱忽然開口，“你身上有熒惑星核。”
這么直接？凌綰月愣了下。
“別緊張。”風眠在凌綰月身后輕笑一聲，聲音里帶著點促狹。
“她也有，我也有。”
他說著，抬手在胸口處輕微一拍，掌心便浮起顆螢螢綠光，“喏，跟你那個一樣吧？”
凌綰月閉眼感受自己胸腔內(nèi)的那塊熒惑星核，果然，那顆沉寂了許久的星核竟也跟著發(fā)燙。
她看向鶴隱，直覺這姑娘能說出更多。
果不其然，鶴隱的指尖在卦盤上輕輕敲了敲，發(fā)出篤篤的輕響：
“是三垣的人搞的鬼。”
她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內(nèi)容卻并不是那么平淡：“他們在北斗九星的軌跡里動了手腳，熒惑星核是他們埋下的引子，用來擾亂星軌，借機吞噬星力。”
“他們早就不是當年的三垣了。”
風眠收起星核，語氣沉了些，“百年前星軌異動，他們趁機吞噬了不少散修的星力，現(xiàn)在想動北斗的主意。”
“自此初代北斗九星的星主隕落后，繼任的星主一代不如一代。如今這代星主們，還隱隱有為虎作倀的趨勢。”
“而北斗九星是眾星之根，一旦被他們得手，整個星軌都會崩塌。”
鶴隱這時才微微點頭，算是附和他的話：“元君是眾星之母，察覺到星軌異常，才把我們這些帶星核的人聚到一起。”
“一來是護著我們，三垣的人一直在找星核宿主，抓到了就是死；二來……”
她頓了頓，指尖在卦盤中心那枚最大的星紋上按了按，“星核里藏著北斗九星的秘密，元君說，我們或許能找出來。”
“嘖，”風眠不耐煩的抓了抓頭，“這群三垣的人跟群瘋狗似的一直追著咋們咬，也就元君愿意收留我們了。”
“所以元君要親自教我們東西？”
凌綰月明白過來，難怪斗姆元君會破例讓她進精英班，原來是因為這個。
“嗯。”
鶴隱應了聲，這次還帶上點不易察覺的溫度，“元君說，等帶有熒惑星核的人全部找到后，我們的星核就可以解除這個秘密，阻止三垣對星軌的繼續(xù)破壞。所以我們還得一起學星軌推演。”
“所謂精英班……”鶴隱話還沒說完，風眠便急吼吼的插嘴道：
“就是個幌子，”他撇嘴，“真正帶星核的就我們仨，其他學生是用來掩人耳目的。”
鶴隱瞥了眼風眠，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歡迎你加入。”
她說到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指尖忽然停住，補充道，“她還說，你體質(zhì)特殊，學起來或許比我們快。”
凌綰月沒接話。
大概是萬界紋路？
亦或者是巫族血脈？
風眠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著打圓場：
“別擔心，鶴隱看著冷淡，其實懂的比誰都多，她會教你的。”
鶴隱聞言，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動了一下，只低聲道：“我只懂推演，實戰(zhàn)得問他。”
她說著，朝風眠的方向偏了偏頭。
風眠立刻舉手投降：
“行行行，實戰(zhàn)歸我。不過先說好了，輸了可別哭鼻子。”
這話要是對別人說，怕是早翻臉了，可鶴隱只是淡淡“嗯”了一聲，指尖重新動起來，卦盤上的星紋跟著亮起微光。
“等我這塊結(jié)束，咋們就一起去上課。”她嘴角彎起，笑容清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