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兒站在蜃氣凝結(jié)的孤舟上，船體是用蛟龍骨拼接而成。每根骨縫里都嵌著冰蠶絲，隨著她指尖撫過，絲線泛起蕭煜獨門劍訣的微光。這是她在朱雀臺廢墟找到的遺物——清漪用三百根涅槃骨煉制的渡厄舟。

“東北方，三十里。“霜降劍懸在羅盤上方嗡鳴。劍穗上的冰晶映出蕭煜模糊的面容，昨夜他在夢中示警：歸墟海眼將現(xiàn)蜃樓。

咸腥的海風(fēng)突然裹挾硫磺味。林雪兒抬頭時，天際線扭曲成琉璃色，一座水晶宮虛影浮現(xiàn)在暴風(fēng)雨中。那不是幻象，宮墻上爬滿的蠱蟲正啃食結(jié)界，每只蟲腹都嵌著陸明軒的金烏紋。

“果然來了。“她咬破指尖，在骨舟刻下殄文。血珠滲入龍骨的剎那，舟尾騰起冰藍色尾焰，如離弦之箭

沖破結(jié)界的瞬間，霜降劍突然脫手。林雪兒追著劍光闖入鏡殿，千百面水鏡中盡是蕭煜的身影：十七歲的他在青云巔舞劍，劍氣驚起鶴群；三百歲的他跪在清漪冰棺前，徒手挖出被蠱蟲啃噬的心臟；最后一幕定格在昨夜，消散的冰鸞羽掠過她眉心血痣。

“好看嗎？“敖璃的聲音從鏡中滲出。她左眼嵌著蕭煜的冰魄珠，右手指尖纏繞清漪的斷發(fā)，“這面往生鏡，可是用你師尊的脊骨磨制的。“

林雪兒劍指離位，劍氣卻被鏡陣反彈。她踉蹌后退時撞碎一面水鏡，飛濺的碎片中突然伸出蕭煜的手：“坎位，九劫。“

霜降劍應(yīng)聲刺入坤位鏡面。整座鏡殿開始崩塌，敖璃的尖叫中混著蕭煜的嘆息：“雪兒，看腳下。“

蛛網(wǎng)般的裂痕在她靴底蔓延，每道裂痕都是《九天玄女劍訣》的劍痕。當(dāng)最后一面水鏡炸裂時，林雪兒墜入鏡淵，懷中緊抱的渡厄舟突然展開成冰鸞骨翼。

深淵底部堆滿命燈殘骸。林雪兒拾起半盞琉璃燈，燈芯躍動的正是蕭煜剖給她的那縷魂魄。蜃氣在此刻凝結(jié)成實體，蕭煜的身影從燈焰中走出，掌心托著枚冰蠶繭：“這才是真正的命燈。“

敖璃的龍爪穿透他胸膛時，林雪兒終于參透第十重劍訣。霜降劍化作萬千冰絲，裹著命燈火種刺入敖璃龍珠。當(dāng)光芒吞沒一切時，她聽見蕭煜最后的耳語：“去青龍碑......“

朝陽刺破海霧時，林雪兒站在沉沒的蜃樓遺址上。掌心命燈映出青龍碑的方位，碑文用殄文刻著：“玄陰涅槃日，長明照歸墟。“霜降劍穗不知何時纏上了她的手腕，冰絲下跳動著熟悉的心律。

千里外，陸明軒捏碎最后一只金烏蠱。蠱尸堆里浮出顧天行的殘魂，正借著敖璃的龍目窺視海面：“好戲才開場......“

渡厄舟撞碎最后一道浪墻時，林雪兒看見了那座漂浮的蜃樓。琉璃瓦上凝結(jié)的不是晨露，而是密密麻麻的蠱蟲卵，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珍珠光澤。她握緊霜降劍躍上飛檐，劍穗上的冰晶突然發(fā)燙——這是蕭煜魂火示警的溫度。

“姑娘踩著在下的藥簍了。“

清朗男聲自下方傳來，林雪兒劍鋒橫掃的瞬間，嗅到一縷清苦藥香。玄衣少年單手吊在飛檐下，竹編藥簍里探出條碧色小蛇，正嘶嘶吐著信子舔舐蠱卵。最令她心驚的是少年額間印記——半片龍鱗紋路，與敖璃的逆鱗如出一轍。

“滄溟，東海水君第九子。“少年翻身落在琉璃瓦上，袖口金線繡著百草紋，“或者說，南海最后一個沒被蠱蟲寄生的龍裔。“

蜃樓第三重殿內(nèi)，千面水鏡映出驚人真相。滄溟指尖燃起龍族特有的幽藍火，照亮鏡中畫面：三百年前的清漪并非孤身赴死，她懷中抱著個襁褓，嬰孩額間生著龍角。當(dāng)蕭煜的劍刺穿結(jié)界時，清漪將嬰兒推給個鮫人侍女，侍女面容竟與滄溟有七分相似。

“你的碧鱗蠱在發(fā)抖。“滄溟忽然按住藥簍。小蛇纏上林雪兒手腕，鱗片倒豎著指向鏡中某處——陸明軒正將金烏玉佩按在嬰孩心口，玉佩吞噬龍角時濺起的血珠，正是霜降劍槽里凝固的黑血。

林雪兒劍指少年咽喉：“你究竟是誰？“

藥簍突然炸開，碧蛇化作長劍。滄溟的劍式竟與《九天玄女劍訣》同源：“我母親是清漪夫人的劍侍，她剜出我的龍角時，用這招'月移星換'保了我一命。“他扯開衣襟，心口猙獰的疤痕形似半枚殄文。

蜃樓底層藏著座腐朽藥廬。滄溟點燃墻角鮫油燈時，林雪兒看見三百個藥甕在蛛網(wǎng)下泛著熒光。每個甕中都泡著具嬰尸，尸身心口插著朱雀羽——正是她在朱雀臺見過的替死嬰。

“顧天行用這些孩子試藥。“滄溟掀開某個藥甕，腐水中浮出枚金烏紋玉佩，“他真正的目的是煉出承載玄陰體的容器。“

林雪兒突然按住丹田。冰繭在此刻劇烈跳動，與藥甕產(chǎn)生詭異共鳴。滄溟的碧鱗劍突然刺穿藥甕，挑出顆跳動的心臟——那心臟表面布滿冰蠶紋，與蕭煜劍穗的紋路完全一致。

“蕭煜的冰魄心。“少年將心臟浸入藥液，“當(dāng)年他剖給你的是假心，真身早被顧天行......“

殿外突然傳來龍骨碎裂聲。陸明軒踏著蠱潮而來，金烏玉佩已與胸口融為一體：“小水君果然沒死透。“他彈指間，藥甕中的嬰尸紛紛睜眼，瞳孔里躍動著熟悉的冰藍焰。

滄溟的碧鱗劍化作萬千蛇影時，林雪兒嗅到了熟悉的血腥味——與青云巔冰棺散發(fā)的氣息一模一樣。當(dāng)劍鋒刺入陸明軒胸口，濺出的不是血，而是裹著蠱蟲的冰碴。

“小心身后！“滄溟突然撲倒林雪兒。蕭煜的虛影從她丹田處浮現(xiàn)，徒手捏碎偷襲的蠱嬰。那冰雕玉琢的嬰孩面容，竟與滄溟兒時一模一樣。

“原來你才是容器......“陸明軒癲狂大笑。整座蜃樓開始崩塌，滄溟額間龍鱗寸寸剝落，露出底下冰蠶紋——正是蕭煜一脈的獨門印記。

林雪兒在墜落中握緊滄溟的手。少年掌心浮現(xiàn)出完整的殄文，正是清漪刻在龍鱗巖的下半句：“噬靈為繭，破繭為龍。“渡厄舟在海底發(fā)出悲鳴，載著三人沖入歸墟漩渦時，她看見滄溟的龍角正在重生，而蕭煜的虛影徹底融入了冰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