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秦墨!錢到手了!這下咱們的花園小院可算是有著落了!”姬昭月人還沒到門口,清脆又帶著點小得意的聲音就先飄了進來,腳步輕快得像只林間小鹿。
秦墨正坐在窗邊,聞聲,唇角不由自主地彎了彎,那抹笑意雖淡,卻驅散了眉宇間常年不散的郁結。
姬昭月蹦蹦跳跳地沖進來,手里還興奮地比劃著,“到時候,我要東邊種春蘭,西邊栽夏荷,秋天要有金桂飄香,冬天就讓紅梅傲雪!一年四季,都不能閑著,天天都有花看!”她規劃得頭頭是道,仿佛那繁花似錦的小院已在眼前。
“好好,都聽你的。”秦墨溫聲應著,目光看向她的方向,覺得連窗外的陽光都溫暖了幾分。或許是被她的情緒感染,他下意識地抬起了右手,似乎想示意她靠近些細說,也或許只是想更清楚地看她描繪的藍圖。
動作只做了一半,他自己甚至還未察覺到異樣,對面的姬昭月卻猛地頓住了話頭,嘰嘰喳喳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眼睛倏然睜大,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右臂,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秦墨!你的手!”
秦墨一怔,茫然地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自己的右手。那只他早已習慣了其沉寂與無力的手,此刻竟不再是軟綿綿地垂著,而是……懸在了半空?他心頭猛地一跳,嘗試著動了動手指。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無比的牽引感,帶著微弱的酸脹,從手臂深處傳來。
真的……能動了?
三年了,整整三年,他以為這只手早已徹底廢棄,與枯木無異。驟然的變故讓他一時間有些恍惚,仿佛置身夢中。
姬昭月已顧不上什么花園了,幾步就沖到他跟前,神情前所未有的專注。她纖細的手指搭上他的腕脈,一股溫和卻精純的精神力如同涓涓細流,緩緩探入他的經脈。秦墨只覺一股暖流順著手臂蔓延,帶著酥麻的癢意,仿佛冰封的河床正在解凍。
片刻后,姬昭月收回手,臉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又帶著點“果然如此”的小驕傲,“手筋已經接續上了,長得不錯。看來我前些日子的藥起效了。不過現在還脆嫩得很,跟剛發芽的小苗似的,可不能使蠻力,得好好養著。”她頓了頓,看著秦墨眼中燃起的微光,補充道,“再過段時日,等筋骨徹底養壯實了,你就能重新握劍了。”
重新握劍……
這四個字像一道驚雷,在他死寂的心湖里炸開萬丈波瀾。他以為這輩子最大的奢望,不過是生活能夠自理,握劍?那是連夢里都不敢輕易觸碰的念想,是早已被他埋葬在心底最深處的執念。巨大的狂喜混合著難以置信的沖擊著他,讓他一時間竟有些眩暈,喉嚨發緊,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他低頭,反復看著自己的右手,嘗試著握了握拳,雖然依舊無力,但那切實的掌控感卻無比清晰。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艱澀地開口,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真的?我……我還能再握劍?”
“那是自然!”姬昭月得意地揚了揚下巴,雙手叉腰,“也不看看是誰給你治的,也就是本姑娘我出手,換了別人,哼哼,你就等著這手當個擺設吧。”她看秦墨那副失魂落魄又激動難抑的樣子,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秦墨緩緩抬頭,以往她這般自信滿滿地說大話,他心中總會存著幾分疑慮,畢竟希望越大,失望往往也越大。他早已被現實磋磨得不敢輕易相信奇跡。可此時此刻,看著她明亮狡黠的眼睛,感受著右手動起來的真實觸感,所有的懷疑都煙消云散。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聲音雖低沉,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信,只要是你說的,我都信。”
再看向那只曾經象征著絕望、如今卻預示著新生的右手時,他眼中已不僅是失而復得的激動,更添了幾分堅韌的光芒。至于那剛剛還在熱烈討論的花園小院,似乎也因這意外之喜,更添了幾分令人期待的色彩。或許,真的可以種滿四季的花,就像他的人生,也將迎來新的春天。
心里裝著秦墨那只漸漸好轉的手,還有那四季花開的小院藍圖,姬昭月只覺得看什么都順眼,腳步輕快得幾乎要飄起來。吃過午飯,她便一刻也等不及,拉著阿香出了門。今天是給妙音坊送定制首飾的日子,那些姐姐們嘴甜又大方,每次去她都像是去會閨中密友,總能滿載而歸。
因著心情實在太好,連馬車也懶得坐了,姬昭月決定走著去,順道看看街景。她興致勃勃地在街上逛這,“阿香你看,那家綢緞莊新上的料子顏色不錯,一會回來咱們就去做幾身衣服去。”又指著路邊的小食攤,“那個糖葫蘆看起來好紅,咱們嘗嘗去。”
阿香提著裝貨的籃子,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一面應著自家王妃的話,一面留神著別讓她被路人撞到,“王妃慢點,仔細腳下。”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路過一家新開的甜點鋪子,姬昭月眼睛就挪不開了,直直盯著那櫥窗里擺著的精致糕點。“芙蓉糕!還有杏仁酪!”她咽了咽口水,拉著阿香就往里走,“走走,買幾樣嘗嘗,順便給妙音坊的姐姐們也帶點。”
剛挑好幾樣點心,付了錢,還沒走出鋪子多遠,前面街角突然傳來一陣不小的騷動,隱約還有驚呼聲。姬昭月踮起腳尖好奇地張望,只見人群迅速圍攏起來,議論紛紛。
“怎么回事啊?”她問旁邊一個伸長脖子看熱鬧的大嬸。
“嗐!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走著走著突然就倒地上了,臉都白了。”大嬸咋舌道。
話音剛落,人群里就傳出一個帶著哭腔的急切喊聲,“少爺!少爺您醒醒啊!快!快去找郎中!”接著就是一片慌亂的腳步聲和呼喊聲。
原來是有人急病發作。姬昭月皺了皺眉,她本不是愛多管閑事的性子,麻煩。可不知怎的,心里頭那點不安穩的感覺越來越清晰,或許是在人界呆久了,染上了凡人的惻隱之心,讓她無法袖手旁觀。
“阿香,你在這兒等我一下,看好東西。”她把點心塞給阿香,叮囑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