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靜，只余下窗外逐漸平息的喧鬧隱約傳來。柳姨和阿香面面相覷，臉上還殘留著未褪盡的驚愕，仿佛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幻夢。

秦墨端坐不動，細(xì)密的睫毛低垂，遮擋了那雙看不見的眼眸。他靜靜地聽著，阿香方才那番激動又有些顛三倒四的描述還在耳邊回響——王妃如何一腳踹飛了鬧事的家丁，如何身手矯健地制服了領(lǐng)頭之人，那動作，據(jù)阿香說，“嗖嗖”的，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王妃……”柳姨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嗓子卻有些干澀，“王妃她……何時練就了這身功夫？”她下意識地看向阿香，希望這個與王妃更親近的丫頭能給個答案。

阿香茫然地眨了眨眼，用力搖頭，腦袋晃得像撥浪鼓：“不知道啊！以前王妃連只雞都不敢殺，別說打人了。可現(xiàn)在……”她眼睛一亮，語氣陡然興奮起來，“現(xiàn)在的王妃簡直無所不能，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人也……嗯，有趣多了！”

柳姨聽著，不由得跟著點(diǎn)頭：“確實(shí)如此。如今的王妃行事果斷，遇事沉著，倒真有幾分……高深莫測。只要王妃出面，似乎再棘手的事情也能迎刃而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驚嘆之情溢于言表。

秦墨始終沉默著，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擊了兩下，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瞬間吸引了兩人的注意。他沒有抬頭，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你們覺得，現(xiàn)在的王妃如何？”

阿香幾乎是脫口而出：“頂好！又厲害又可愛！”

柳姨沉吟片刻，也鄭重地補(bǔ)充：“如今有她在，王府都安穩(wěn)了許多。”

“既然如此，”秦墨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地落入兩人耳中，“以往種種，不必再提。從今往后，姬昭月，就是本王的王妃。”

他的語氣淡然，卻透著一股不容反駁的堅(jiān)定。他清楚地感覺到，那個曾經(jīng)怯懦、陰郁的姬昭月或許早已消逝。至于眼前這個鮮活、強(qiáng)大、帶著無數(shù)秘密的靈魂來自何方，如何而來，他并不關(guān)心。她愿意是誰，便是誰。她不想說的，他便不問。他只知道，這個姬昭月，是他秦墨認(rèn)定的妻子，定南王府的女主人。

柳姨和阿香心中劇震，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和敬畏。她們瞬間明白了王爺?shù)囊馑肌o論王妃身上發(fā)生了何等不可思議的變化，王爺選擇了全然接納。

“是，王爺。”兩人齊聲應(yīng)道，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恭謹(jǐn)。屋內(nèi)的氣氛因秦墨這番話而變得微妙，原先的驚疑被一種新的默契和決心所取代。

秦墨的話音剛落，屋外就傳來姬昭月清亮又帶著幾分興奮的聲音：“搞定了！阿香，出來收拾一下院子，看看都有哪些東西壞了，記下來，讓他們統(tǒng)統(tǒng)賠錢！”

柳姨和阿香還沉浸在方才的震動和王爺那番話帶來的深意中，聽到這聲召喚，阿香眼睛一亮，仿佛得了軍令的士兵，立刻應(yīng)了一聲：“哎！來啦！”她動作麻利地起身，一陣風(fēng)似的沖了出去，差點(diǎn)撞到門框，嘴里還嘀咕著：“賠錢賠錢，一個都不能少……”那架勢，不像去收拾殘局，倒像是去清點(diǎn)戰(zhàn)利品。

柳姨看著她的背影，無奈地?fù)u搖頭，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yáng)。王妃這般……有活力，似乎也不是壞事。她看了一眼依舊端坐的秦墨，他神色平靜，仿佛剛才那番鄭重的宣告只是隨口一提。

第二天午時，定南王府門前姬博仁臉色鐵青，身后還躺著昏迷不醒的姬可音，和昨天被毒暈的那幾位。姬博仁咬著牙，惡狠狠地吩咐下人：“把東西搬下來！”

幾個沉重的箱子被抬進(jìn)前院，發(fā)出“咚”的悶響。姬博仁強(qiáng)壓著怒火，對著敞開的正廳方向喊道：“三萬兩黃金都在這里！快把解藥交出來！”

過了片刻，姬昭月才慢悠悠地從廳內(nèi)的椅子上起身，踱步到門口，陽光灑在她身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朝旁邊一擺手：“阿香，點(diǎn)點(diǎn)數(shù)。”

阿香立刻像模像樣地捧著一個小巧的算盤和賬本跑了出來，清脆地應(yīng)道：“是，王妃！”她先是有板有眼地檢查了箱子里的黃金成色和分量，然后才轉(zhuǎn)向姬博仁，將賬本遞上前，聲音清亮：“尚書大人安好。這是昨日府內(nèi)損毀物品的清單，核算共計(jì)一百兩紋銀，您過目。”

姬博仁看著那賬本上清晰列出的“青花瓷瓶一個”、“紫檀木凳腿一條”、“名貴花卉三盆”等項(xiàng)目，氣得胸膛劇烈起伏，險些站立不穩(wěn)。三萬兩黃金都送來了，居然還跟他計(jì)較這一百兩銀子的零頭，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可眼下音兒的狀況不明，他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再、給、她一百兩！”

下人連忙又取了一百兩銀子遞過去。

阿香麻利地收了銀子，在賬本上劃掉記錄，這才退到姬昭月身后。

姬昭月臉上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她側(cè)頭對一直靜立在旁的柳姨吩咐：“柳姨，把解藥給他們吧。”

柳姨上前，將一個小瓷瓶遞給了姬博仁。

姬博仁一把奪過瓷瓶，眼神陰鷙地盯著姬昭月，一邊手忙腳亂地給姬可音喂藥，一邊色厲內(nèi)荏地放狠話：“姬昭月，你最好別耍什么花招，若是可音有任何不測，我絕不會放過你。”

姬昭月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嗤笑一聲，完全沒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直接轉(zhuǎn)身，揚(yáng)聲道：“柳姨，送客。王府今日沒空招待閑雜人等。”

“你！”姬博仁沒想到她收了錢就立刻翻臉趕人，氣得手指發(fā)抖，“姬昭月，你想干什么？可音還沒醒，誰知道你給的解藥是真是假？在可音醒過來之前，我絕不離開。”

“呵，”姬昭月腳步未停，頭也不回，語氣里滿是嫌棄，“你要等？滾去王府大門口等著去，別在這里礙眼。”

“豈有此理！你……”姬博仁正要發(fā)作，旁邊照看姬可音的丫鬟忽然驚喜地叫道：“小姐醒了！”

只見姬可音悠悠轉(zhuǎn)醒，虛弱地喚了一聲：“爹爹……”

姬博仁臉上的暴怒瞬間消失無蹤，立刻換上了一副慈父的面孔，急切地湊上前去：“可音！我的兒，你醒了？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這變臉的速度，看得旁邊的阿香都忍不住撇了撇嘴。姬昭月更是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污了眼睛，她不再理會院子里那對父女情深的戲碼，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將那令人作嘔的嘴臉徹底隔絕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