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凌霄城籠罩在薄霧中,碎脊鳶的羽翼掠過浮島邊緣,許若曦輕盈地躍下鳥背,落在訓練場的晶石地面上。
敖澈早已等在那里,銀白長發束成利落的高馬尾,手里拋玩著兩顆發光的云果。見她落地,他挑眉一笑:“遲了三分鐘,小七。”
“風向變了,”許若曦拍了拍沾著晨露的衣袖,“東邊的亂流比昨天強。”
“觀察力不錯,”敖澈丟給她一顆云果,“今天練’逆風回旋’——檢閱的重點項目。”
許若曦欲言又止,卻還是忍不住問出口:“昨晚凈水陣,怎么樣?”
敖澈拋玩云果的動作突然一頓,瑩白的果實在他掌心劃出一道凝滯的弧光。
“陣眼暫時穩住了。”他語氣輕松,卻下意識摩挲腰間佩劍的龍紋吞口,“不過東淵裂縫又擴大了半尺。”晨霧在他銀睫上凝成細碎水珠,隨著眨眼的動作簌簌墜落,“昨晚殿下親自去補的陣。”
許若曦捏著云果的指尖微微發緊。果皮表面流轉的霞光映出她眼底的波動,敖悔已經受了傷,又去補陣,不知現在如何。
“專心。”敖澈突然用劍鞘輕點她肩頭,“逆風回旋的要訣是…”
她接過果子咬了一口,甜膩的汁水在舌尖炸開。“我這是怎么了,敖悔是龍族太子,我是普通人類,我竟然在單相思,還是不要再想入非非了!”
不遠處,幾名龍族少女聚在一起,銀鈴般的笑聲隨風飄來。
晨光穿透云層,為凌霄城的訓練場鍍上一層金邊。許若曦正愁眉苦臉低頭為碎脊鳶調整鞍具,指尖拂過白羽間夾雜的銀絲。
“小七妹妹!”清亮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璃月挽著珊瑚的手臂向她走來,銀角上纏繞的珍珠鏈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暈,“別忙啦,過來歇會兒。”
小青已經貼心地捧來三杯晨露茶,淡青色的液體里漂浮著會發光的花苞。“嘗嘗看,這是用我家族領地的花釀的。”
許若曦接過茶杯,溫熱透過杯壁傳遞到掌心。花苞在接觸到她手指的瞬間綻放,散發出清甜的香氣。
“你們剛才那么開心,在聊什么?”許若曦抿了一口花露茶,好奇地問。
璃月的銀角突然泛起淡淡的粉色:“在說…太子殿下昨日夜里在凈心庭彈了《霜天曉》。”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整整三百年沒碰過琴了…”
小青激動地握住許若曦的手:“聽侍女說,殿下指尖碰到琴弦時,整座庭院的雪蘭都開了!那些花苞是專為選妃大典準備的,本來還要等半個月才會綻放。”她的鱗片隨著情緒變化,呈現出夢幻的虹彩:“殿下讓這些花提前綻放,是不是已經有心上人了?”
許若曦感覺胸口莫名發緊,茶杯中的花苞似乎感應到什么,輕輕顫了顫。
“云靄長老昨日又提選妃的事,說想再加入一個人選。”璃月嘆了口氣,珍珠鏈子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結果殿下直接把茶盞凍成了冰雕。”
小青突然湊近許若曦:“小七妹妹見過殿下真容嗎?他的眼睛…”她的聲音突然變小,“像把整個星空都裝進去了…”
許若曦的手指無意識地把杯子抓得更緊。她想起昨夜觀星塔下,那雙凝視她的琥珀色眼眸,確實比星空還要深邃…
“你的鎖骨下是什么?”璃月好奇地看著許若曦的龍形胎記問道。
許若曦趕忙把領口拉緊一些說:“這是從小就有的胎記,沒什么。”
璃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銀角上的珍珠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這個胎記的形狀…倒是很像我們龍族的皇室印記呢。”
小青突然拍手道:“對了!我記得藏書閣的《龍紋譜》里記載過,有些人類身上會顯現出…”她的話突然被一陣清脆的鈴音打斷。
“我們該去上課了。”璃月溫柔地拉起許若曦的手,“今天要學逆風回旋,我們得集中注意力了…”
許若曦跟著她們走向訓練場中央,卻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凈心庭的方向。晨風吹來,帶著若有若無的雪松香,讓她想起那個人的氣息。
三人匆匆趕往訓練場中央。許若曦走在最后,手指不自覺地撫上鎖骨下的龍形印記。昨夜在觀星塔,當敖悔的目光落在這個印記上時,她分明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集中注意力!”敖澈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他站在風暴眼旁,銀發被氣流吹得飛揚:“暴風眼不是用來對抗的,而是要成為它的一部分。”
許若曦深吸一口氣,跟著璃月和小青登上訓練平臺。當呼嘯的狂風迎面撲來時,她鎖骨下的龍形印記突然微微發熱,周圍的空氣似乎變得溫順起來。
“小七妹妹做得真好!”小青在風聲中喊道。許若曦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穩穩立在風暴中心,而其他學員還在艱難地保持平衡。
璃月投來贊賞的目光:“你天生就該是馭風者。”
課程結束時,夕陽已將云海染成金紅色。小青拉著許若曦的手腕:“今晚我們去看熒光水母吧…”
“抱歉,”許若曦歉意地笑了笑,“我得先回鯨落島看看林小魚。”
璃月理解地點點頭:“她的水痕癥…如果需要幫忙,盡管說。”她從腰間取下一個繡著星紋的小袋子,“這是我家特制的鎮痛香囊。”
許若曦感激地接過香囊,指尖觸到里面清涼的藥材。當她騎上碎脊鳶準備離開時,小青突然追上來:“等等!這個給你。”她塞給許若曦一包用荷葉裹著的點心,“廚房總管珊瑚姐姐特制的云露糕,對補充靈力很有效。”
碎脊鳶的羽翼掠過暮色中的云海,許若曦緊握著璃月給的鎮痛香囊和小青塞來的云露糕,指節微微發白。
“《龍紋譜》里記載過……”
小青這句未說完的話,許若曦總覺得藏著什么秘密。她低頭看向自己的鎖骨——那道龍形胎記在夕陽下泛著淡淡的銀光,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起伏。
“這胎記……真的和龍族皇室有關嗎?”
夜風掠過耳畔,她忽然想起敖悔那雙深不見底的琥珀色眼眸。當他凝視她的印記時,眼底閃過的究竟是驚訝……還是某種她讀不懂的情緒?
碎脊鳶降落在孤兒院后的沙地上,許若曦剛跳下鳥背,小豆子就跌跌撞撞地沖了過來。
“小七姐!”男孩一把抱住她的腿,臟兮兮的小臉上滿是焦急,“小魚姐今天又疼得厲害!”
許若曦一邊快步向孤兒院走一遍問:“院長知道了嗎?”
小豆子說:“院長沒在,我們找了她一天。”
許若曦心頭一緊,快步奔向宿舍。推開門,濃重的藥草味撲面而來。林小魚蜷縮在床角,脖子上纏著的布條已經被淡藍色的黏液浸透,幾顆珍珠狀的凸起裂開了細縫,滲出詭異的熒光液體。
“小魚!”許若曦跪在床邊,急忙取出璃月給的鎮痛香囊,“試試這個。”
香囊貼近皮膚的瞬間,林小魚緊繃的身體稍稍放松,但很快又因新一輪的疼痛而顫抖起來。她虛弱地睜開眼,聲音細如蚊吶:“……謝謝小七姐,不過,你別為我費心了,沒有用了…我,聽到海妖絮語了…”
許若曦咬牙,這是水痕癥惡化的癥狀。她將云露糕掰碎喂給她:“別胡說,吃了這個,我去給你找更好的藥。”
林小魚勉強咽下一口,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別為我冒險,我不能……”話未說完,她又陷入昏睡。
入夜后,許若曦獨自坐在礁石上,望著遠處凌霄城地方向。那里有能救林小魚的藥——霜心草。
“偷藥是死罪。”
她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但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阿鹽被送進水痕癥隔離所時絕望的哭喊,是林小魚脖頸上正在擴散的結晶……
“如果連試都不試……那才是真的該死。”
她起身,從貼身的暗袋里取出雷米給她的骨笛——盜賊們用來聯絡的暗號。深吸一口氣,她將笛子抵在唇邊,吹出一段無聲的旋律。
幾秒后,她手中的骨笛端部有節律的閃起來,這是兩支骨笛對彼此的回應。
許若曦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們,輕輕合上門。夜風卷起她的衣角,雷米的飛行帆船已經停泊在鯨落島港口邊的棧道盡頭。
“走吧,”她翻身躍上帆船,“我們去凌霄城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