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米靠在船頭,月光為他鍍上一層柔和的銀邊,手中盤的核桃嘩啦啦輕響。
他修長的身形舒展而優雅,像一幅筆觸細膩的古典油畫——淺亞麻色的發絲微卷,在夜風中輕輕拂動,襯得那張輪廓分明的臉愈發清俊。灰藍色的眼眸如同蒙著薄霧的湖水,帶著藝術家特有的憂郁與深邃。
“終于想到我了”,他伸手扶許若曦上船,聲音溫潤得像絲綢。指尖修長干凈,骨節分明,帶著畫家特有的靈巧與溫度。海風掀起他寬松的亞麻襯衫,隱約可見勻稱的肌肉線條,既不夸張也不單薄,恰到好處的優雅。
許若曦抽回手時,注意到他腰間別著畫筆和顏料刀,金屬工具在滄溟星光下閃著低調的光澤。
“你是畫家?”許若曦看著巨大的風帆上,新畫上去的一條還未干透的藍色飛龍問。
雷米唇角勾起一抹淺笑,那笑容讓人想起午后陽光下的油畫顏料,溫暖而不刺眼。“畫家,這個詞很不錯……”他輕聲說,聲音里帶著詩人般淡淡的憂郁。
他轉身調整風帆的動作行云流水,襯衫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不太整齊也不夠亮澤的鱗片。就連后頸處若隱若現的淡金色鱗片,看上去也是又軟又薄。
“你…”許若曦欲言又止,看著雷米,她想到純血龍族那強壯有力的身體以及光澤飽滿的鱗片,許若曦欲言又止。
雷米看著許若曦笑了:“我是龍族和鮫人混血。鮫人血脈,無法完全化龍,所以被龍族排斥,鮫人族又視我為異類。”他輕笑一聲“我就是這樣長大的。”
“你的父母…..沒有站出來保護你嗎?”許若曦的頭發被夜風吹起。她認為的父母,就應該保護自己的孩子。
“我母親臨死前只告訴我他是龍族,可她致死也不肯說出他的名字”。
雷米突然笑了“偷霜心草可是死罪,你不怕嗎?”
“一來到這兒就成了小偷,為了孩子們,再多偷一點也無妨。”許若曦望著遠處的海平面。
夜風如刀,雷米的飛行帆船在云層之下無聲滑行,懸停在凌霄城投下的巨大陰影中。整座龍族王城巍峨懸浮于天穹之上,由上古龍晶托起的浮空城里,宮殿錯落,銀輝流淌,宛如神跡。
許若曦站在船頭,仰望著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池。半日前,她還在這里和敖澈學習馭風術,和小青、璃月說笑,可現在——她卻要以竊賊的身份回來。
“藥園在東側云池附近。”她低聲說,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骨笛,“霜心草就種在最深處的寒霧區,只有那里的環境能讓它存活。”
雷米收緊風帆,頭發遮擋住半邊臉。他瞇起藍灰色的眸子,嗓音低沉:“你確定要從云池進?那里是龍族太子的地盤。”
許若曦扯了扯嘴角:“正因如此,守衛反而最松懈——沒人敢在敖悔眼皮底下放肆。”
雷米嗤笑一聲:“除了你。”
“彼此彼此。”她反唇相譏,隨后縱身一躍,身影如貓般輕盈地落向云池邊緣。
藥園內,寒霧繚繞。
許若曦無聲地滑入結界縫隙,雷米緊隨其后。眼前景象讓她呼吸微滯——
整片藥園宛如仙境,無數珍稀靈植在月光下泛著幽光。有的枝葉如冰晶剔透,脈絡中流淌著液態星光;有的花苞綻放時,會迸濺出細小的火焰,又轉瞬凝結成霜;更遠處,一株通體銀白的植物靜靜佇立,葉片上凝結著細密的霜紋,正是傳說中的“霜心草”。
“找到了。”她壓低聲音,指尖剛要觸碰,“別動!”雷米猛地扣住她的手腕。
她瞳孔驟縮,只見霜心草的藤蔓枝葉間,無數條近乎透明的絲狀物正無聲蠕動,如活物般朝她的指尖探來。
“噬靈藤。”雷米的聲音繃緊,“碰到就會鉆入血脈,吸干靈力。”
許若曦屏息,緩緩抽出銀質匕首,刀尖輕挑,精準割下三片霜心草葉,迅速封入水晶瓶中。
“走!”她低喝一聲,轉身欲退——
就在這一瞬,整座藥園的溫度驟然降至冰點。
空氣凝滯,寒霧凍結成細小的冰晶,簌簌墜落。
許若曦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間凝固。她緩緩抬頭——
藥園深處,佇立著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
銀發如雪,垂落至腰際,在月光下流淌著冰冷的光澤。
玄色龍紋長袍逶迤及地,衣擺所過之處,霜花蔓延。他的面容俊美至極,卻冷如寒淵,一雙冰琥珀的豎瞳毫無溫度地注視著兩人,仿佛在看兩只誤入神域的螻蟻。
龍族太子,敖悔。
無需言語,無需威壓,僅僅只是站在那里,就讓人從靈魂深處戰栗。
許若曦的指尖微微發抖,卻死死攥緊了懷中的水晶瓶。
雷米龍翼驟然展開,擋在她身前,喉間滾出低沉的龍族古語:“殿下,這位姑娘要拿霜心草救孤兒院的孩子們。”
敖悔的目光掠過雷米,最終定格在許若曦臉上。
“偷竊龍族至寶。”他的聲音很輕,卻讓四周空氣都為之震顫,“你可知是何下場?”
許若曦咬緊牙關,剛要開口——
“轟——!”
雷米突然煽動龍翼,掀起颶風,整片藥園的靈植劇烈搖晃,寒霧翻涌如浪!在視線被遮蔽的剎那,他一把拽住許若曦,沖天而起!
敖悔并未追擊。
他站在原地,銀發在狂風中飛揚,眸色幽深如古井。
直到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云海盡頭,他才緩緩抬手,接住一朵小黃花。
“小七……”他低聲念出這個名字,小花被他握在掌心。
遠處,聞聲趕來的龍衛跪地請罪:“屬下失職!是否立刻追擊?”
敖悔垂眸,看著掌心的花朵,忽然極輕地笑了一聲。
“不必。”
他轉身離去,衣袂翻飛間,寒霧重新聚攏,將一切痕跡無聲掩埋。
帆船在云層間急速穿行,夜風呼嘯,許若曦死死抓著船舷,指節泛白,直到確認身后沒有追兵,才終于呼出一口氣。
“他居然沒追上來……”她低聲道,嗓音還有些不穩。
雷米操控著風帆,藍灰色的豎瞳掃過云海,聲音低沉:“敖悔要是真想追,我們根本逃不掉。”
許若曦皺眉:“什么意思?”
雷米扯了扯嘴角,龍尾在甲板上輕輕一拍:“意思是——他放我們走了。”
許若曦一怔,下意識摸向懷中的水晶瓶,霜心草的葉片在瓶中泛著微弱的銀光“他,又一次放過我了?”
雷米側頭看她,龍翼收攏,嗓音里帶著幾分玩味:“他對你……”
許若曦趕忙別過頭:“我,我和敖悔,沒什么交集。倒是你——剛才用什么語言跟他說的什么?”
雷米眉頭微皺,懶洋洋地調整著風帆:“古龍語。龍族都會說。”
夜風卷過,兩人一時無話。帆船在云層中平穩滑行,遠處,鯨落島的輪廓已經隱約可見。
半晌,雷米忽然開口:“如果敖悔真的追究,你打算怎么辦?”
許若曦低頭看著手中的水晶瓶,指尖輕輕摩挲瓶身。
“不知道。”她輕聲說,“但為了這些藥,值得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