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曦蜷在軟榻上，捧著璃月遞來恢復體力的龍膽粥：“我不明白，為什么大家對我，這么好？”粥水溫熱，氤氳的霧氣里浮動著細碎的星光。

璃月笑著：“你帶回了霜心草，可是藍水世界的大功臣呀！你知道嗎，整個藍水世界只有一株霜心草，現在，整整四株！”

聽到這樣的回答，許若曦既欣慰，又有一種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有的失落。

小青講起了太子的故事，許若曦眼睛又被點亮了。

“所以……太子殿下真的一個人冰封了整片邊境海域？”許若曦忍不住問，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

“何止！”小青盤腿坐在絨毯上，眼睛發亮，“那時候滄溟星偏移，海水倒灌，影脫族那群混蛋趁機偷襲邊境的人族。

人族勤勞，他們的土地里總是有各種各樣的食物。影脫族不守規矩，一有機會就去騷擾人族，不惜為了食物殺掉人類。那次，殿下直接把整片海域凍成了冰川！救了那里的人類。”

她夸張地比劃著，“那些影脫族不但沒得到食物，當時他們被凍住的戰艦，到現在還躺在海底呢！”

“但他救完人就走啦。”璃月托腮，指尖輕輕攪動茶盞里的星光，“連長老會準備的慶功宴都沒出席。”

許若曦捧著暖玉盞的手指微微收緊：“為什么？”

“因為……”璃月突然壓低聲音，湊近她耳邊，“他在冰崖上發現了被海浪卷走的幼崽——影脫族的幼崽。”

“殿下用靈力護著那孩子的心脈，整整三天。”璃月的指尖在茶霧中畫了個襁褓的形狀，“最后親自帶回凌霄城，交給醫官醫治。”

許若曦怔住，茶盞里的星光映在她驟然收縮的瞳孔里。

“那孩子現在可是太子最信任的手下之一。”小青神秘兮兮地補充，“就住在東殿的碧波軒。”

許若曦腦補著那個畫面——銀發男子跪在冰崖邊緣，懷中抱著個奄奄一息的影脫族幼崽，玄色大氅嚴嚴實實裹住那小小的身子。

“小七？”小青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你身體還沒好全，該休息了。”

璃月已經起身去整理床榻，紗帳被她細心放下，在寢殿內投下朦朧的光影。許若曦任由她們扶著躺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錦被上繡的霜心草紋樣。

“好好休息，我們就在外間守著你。”璃月柔聲說著，指尖輕點床頭的夜明珠，光線漸漸暗了下來。

許若曦閉上眼，腦海中那個銀發男子的身影卻越發清晰。在陷入夢鄉前的最后一刻，她恍惚看見——

滄溟星光下的敖悔轉過身來，那雙總是冷冽的琥珀色眼眸，此刻竟含著說不盡的溫柔。

窗外，真正的敖悔正靜立在回廊陰影處，銀發間的霜白隨著她平穩的呼吸聲微微發亮。

他指尖凝聚一點金光，輕輕點在窗欞上，設下最后一道守護結界后，才無聲離去。

轉日一早，凌霄殿內，晨光映照著敖悔冷峻的側臉。他執筆批閱奏章的指尖微微一頓，朱砂在公文上暈開一點暗紅。

“三百年了。”四長老敖生拄著龍骨杖，蒼老的聲音在殿內回蕩，“你已經三次拒絕選妃大典。”

敖悔頭也未抬：“長老若是閑來無事，不如去查查東海新報上來的淵潮異動。”

“敖悔！”敖生重重叩杖，震得案上茶盞輕顫，“你是龍族太子，不僅肩負守護藍水世界的責任，更有延續血脈的使命！龍族皇室血脈稀薄，你若再——”

“再什么？”敖悔終于抬眸，金色豎瞳在燭光下泛著冷意，“再耽擱個幾百年？”

他擱下筆，玄色袖袍掃過案幾，起身時銀發垂落，發間那縷霜白格外刺目。

“長老莫非忘了，三百年前那場選妃大典，死了多少人？”

敖生一窒。

那日，淵族余孽借選妃之名混入凌霄城，血染紅綢，敖悔選中的女人，為護他而死。

“可如今局勢已穩，淵族也被——”

“淵族？”敖悔冷笑，“當年太子妃以命護我……”

“那就更該早日定下太子妃！”敖生急道，“只要誕下子嗣，龍族根基穩固，那些宵小豈敢再——”

“夠了。”

敖悔的聲音不重，卻讓整座大殿的溫度驟降，燭火凝成冰晶。他緩步走向殿外，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

“如今海水污染，水痕癥如同夢魘纏繞各族，子民食不果腹，民不聊生。本座的命，早已與藍水世界綁在一起。”他抬手輕觸心口，那里隱約浮現龍紋，“至于子嗣……”

殿外突然傳來清脆的笑聲。許若曦正被璃月和小青圍著，手里捧著剛摘的草花，眉眼彎彎。晨風吹起的發絲，與日光交融。

敖悔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聲音低得只有自己能聽見：

“本座的血脈，自有歸處。”

住在凌霄城的第二晚，滄溟星的光如銀紗傾瀉而下，將整片寒霧區藥園籠罩在朦朧的幻境之中。

許若曦蹲在霜心草旁，指尖輕撫過冰藍色的葉片，草葉在她觸碰的瞬間泛起瑩瑩微光，像是回應著她的心事。

夜風忽起，帶著霜雪氣息的微風拂過她的發梢，那縷霜白的發絲在滄溟星光下流轉著珍珠般的光澤。就在這時，一片銀白的衣角映入她的眼簾。

“深夜與霜心草私語，可是會驚擾了它們的清夢。”

低沉的嗓音似清泉擊玉，許若曦驀然回首，只見敖悔不知何時已立于她身后。

他今夜未著朝服，一襲素白長袍勝雪，半扎的銀發如瀑般垂落腰間，兩支龍角泛著藍光，發間那縷與她同源的霜白在月色下格外醒目。

他緩步走近，足尖所過之處，冰晶地面綻開朵朵霜花。滄溟星光穿透他纖長的睫毛，在如玉的面容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許若曦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他的尊貴、威嚴，以及讓人窒息的壓迫感，讓此刻許若曦腦中那些形容地球帥哥的詞潰不成軍。他根本不至于帥，而是神圣的美，似天工雕琢，完美無瑕。

許若曦仰頭看他，突然理解了古籍所言：

“龍皇之貌，非目視可承，需以神魂相抵。”

他單膝跪在許若曦身側，修長的手指輕輕撥開一株纏繞在她裙角的霜心草。

“它們很親近你。”敖悔的聲音比夜風還要輕柔，指尖凝聚一點金光，點在最近的草葉上。霎時間，整片藥園的霜心草次第亮起，冰藍的脈絡中流轉起星沙般的金輝，將二人籠罩在一片夢幻的光暈之中。

許若曦驚訝地睜大雙眼，眸中倒映著萬千星光。她伸手想要觸碰最近的那株發光的草葉，卻不小心碰到了敖悔未來得及收回的手指。那一瞬間，所有霜心草的光芒驟然明亮，化作無數光點環繞著二人飛舞。

敖悔沒有抽回手，反而輕輕翻轉手腕，將她的指尖托在掌心。他的手掌冰涼如玉，卻讓許若曦覺得有暖流順著指尖蔓延至心口。

“看。”他低聲引導著她的視線，只見那些光點漸漸凝聚成一幅星圖，正是滄溟星運行的軌跡。“三日后，滄溟星離我們最近，那時，藍水星的植物亮度最高。”

許若曦仰頭望著星圖，沒注意到敖悔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的側臉。滄溟星光描摹著她精致的輪廓，長睫在臉頰上投下蝶翼般的陰影，唇瓣因驚訝而微微張開，像一朵含露的薔薇。

夜風忽然轉急，吹落了她束發的藍絲帶。

烏黑的長發和那縷霜白發絲在風中交織，如同兩股流淌的光。敖悔抬手，指尖輕觸她飛揚的發絲，卻在即將碰觸的瞬間停住，任由那縷發絲從他指間滑落。

“夜深了。”他站起身，衣袂翻飛間帶起細碎的冰晶。

許若曦仰望著逆光而立的他，滄溟星光為他鍍上一層銀邊，整個人宛如從古老畫卷中走出的神祇。

她想說些什么，卻見敖悔已轉身離去，唯有他方才觸碰過的那株霜心草，仍在她的裙邊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像是在訴說著未盡的話語。

夜風送來他最后的一句低語，輕得如同夢境：“好夢。”

直到那道身影完全融入滄溟星光灑下的銀色，許若曦才發覺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話。她低頭看著掌心，那里還殘留著微涼的溫度，而四周的霜心草光芒漸弱，仿佛也在為這場意外的邂逅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