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宮深處，敖悔立于窗前，指尖摩挲著那條藍(lán)色絲帶，那是許若曦的法繩。

門外傳來腳步聲，敖澈披著暮色踏入，銀藍(lán)長發(fā)微濕，顯然剛從訓(xùn)練場趕來。

“兄長急召，有何吩咐？”

敖悔沒有轉(zhuǎn)身，聲音低沉：“小七回鯨落島了。”

敖澈眸光微動，但很快垂首：“是，我會加派龍衛(wèi)巡視。”

沉默片刻，敖悔終于回頭，龍瞳如淵，直視敖澈：“你帶二十精銳，親自駐守。”

敖澈一怔，隨即單膝跪地：“臣弟領(lǐng)命。”

他的姿態(tài)恭敬，卻掩不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復(fù)雜——他太了解兄長了，若非事態(tài)嚴(yán)重，敖悔絕不會主動讓他接近許若曦。

“記住——”敖悔眼底閃過一絲冷意，”你的職責(zé)只是保護。”

空氣驟然凝滯。

敖澈緩緩抬眸，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兄長多慮了，臣弟對小七姑娘，唯有敬重。”

“敬重？”敖悔冷笑，“最好如此”。

——那日校場，敖澈拉著許若曦手幫她療傷的畫面，至今刺痛他的神經(jīng)。

敖澈不卑不亢：“若兄長不放心，大可換人去。”

“砰！”

敖悔一掌拍碎案幾，整座大殿的燭火應(yīng)聲而滅。黑暗中，敖悔的聲音卻出奇地平靜：

“這世間能讓我托付性命的，除了逆鱗…便只有你。”

黑暗中，敖澈的銀藍(lán)長發(fā)泛起微光。他緩緩單膝觸地，鎧甲與地面相撞發(fā)出清脆的錚鳴——

“臣弟以龍魂起誓。”

他左手按在心口逆鱗處，右手將敖悔的令牌抵在額前，聲音如淬火的寒鐵：

“她在，我在。我用性命擔(dān)保她的安全，也用自己的存在向兄長承諾——絕不逾矩！”

走出凌霄城后，敖澈從懷中取出一方絲帕，正是替許若曦替包扎傷口時用過的，他無聲嘆息，欲將絲帕焚為灰燼，卻終又妥善放回懷中。

就在敖悔與敖澈在大殿談話的時候，鯨落島的海浪聲掩蓋了最危險的動靜。

——他們來了。

影脫族人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甚至沒有影子。

他們像一縷縷被扯碎的黑暗，貼著地面流動，滑過鋪滿尖銳貝殼的小路，漫過黑色的礁石，無聲無息地滲入孤兒院的每一道縫隙。

夜無痕走在最前，蒼白的臉上覆著半張骨制面具，露出的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他的手指細(xì)長如枯枝，指尖纏繞著絲絲縷縷的黑霧，那是夜無痕的武器。

屋內(nèi)，由于許若曦的回歸，孩子們難得睡得安穩(wěn)。

小豆子抱著破舊的布偶，嘴角還沾著藥草。

林小魚身上的珍珠在滄溟星光下泛著微光，呼吸平穩(wěn)。

星砂蜷縮在角落，懷里緊攥著許若曦給的手帕。

他們誰都沒發(fā)現(xiàn)，地板的縫隙間，正滲出粘稠的黑霧……

閣樓上，正在整理藥草的許若曦突然指尖一顫。

夜風(fēng)停了，蟲鳴消失了，連海浪聲都變得遙遠(yuǎn)——整個鯨落島仿佛被罩進了一個無聲的籠子。

她猛地推開窗，瞳孔驟縮。

遠(yuǎn)處的海面上，數(shù)十艘沒有燈光的黑舟正無聲靠近，船頭站著的影脫族人像一具具被吊起的蒼白傀儡，隨波搖晃。

而最近的敵人，已經(jīng)爬上了孤兒院的墻壁——

八只慘白的手，正從她窗下的陰影里緩緩伸出。

“找到你了……”夜無痕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像無數(shù)細(xì)針扎進耳膜，“眼淚能救世的小公主。”

許若曦的手中剛剛凝結(jié)起敖澈新教的風(fēng)刃，整條手臂就突然僵住——

不知何時，她的皮膚上已纏滿蛛網(wǎng)般的霧絲。

夜無痕從她背后的影子里浮出，骨面具貼在她耳邊輕語：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敖澈踏碎濃霧降落時，整座孤兒院寂靜得可怕。

工作臺上，半杯茶尚有余溫，地面散落著幾根斷裂的影脫族霧絲，窗欞上掛著一片黑色鮫綃碎片——南海特產(chǎn)的衣料。

“我來晚了！”敖澈的銀藍(lán)瞳孔驟然收縮成細(xì)線，指尖掐進掌心，龍血順著指縫滴落。

凌霄城的議事大殿內(nèi)，空氣凝滯如鐵，敖澈單膝跪地。

敖悔站在高階之上，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龍瞳中的金芒幾乎燒成血色。

“找。”

他只說了一個字，聲音低得可怕，卻讓整座大殿的龍族將領(lǐng)齊齊跪地。

“翻遍這藍(lán)水世界，也要把她帶回來。”

老龜丞相顫巍巍抬頭，正對上敖悔的眼神——那雙從來沉靜如淵的眸子，此刻翻涌著近乎暴戾的殺意。

——他瘋了。

敖悔踏碎虛空，直沖影脫族領(lǐng)地。

夜無痕的宮殿被他一爪撕裂，黑霧般的結(jié)界在龍焰中尖叫著蒸發(fā)。

影脫族人如受驚的蝙蝠四散，卻被他一道龍息燒成灰燼。

暗牢之內(nèi)潮濕陰冷，水珠順著石壁滑落，滴答作響。

敖悔的龍焰焚盡牢門玄鐵鎖鏈，踏入其中，只見他百年前收養(yǎng)的影脫族棄嬰，夜闌被七道霧絲釘在墻上，口中塞著浸滿破布，手腕腳踝皆被影脫族的禁制咒文纏繞，皮膚潰爛見骨。

敖悔龍瞳微縮，指尖燃起凈火，焚斷束縛。

夜闌跌落在地，嘔出一口黑血，啞聲道：“……殿下……前幾日，南海三公主兩次來找夜無痕……”夜闌話音未落，敖悔已經(jīng)化作一道金光，撕裂空間，直奔南海深處——

許若曦被重重摔在冰涼的白玉地面上，影脫族的霧絲深深勒進她的手腕，每一寸掙扎都會讓那些黑霧般的絲線游進血管，帶來刺骨的疼痛。她強忍抬頭，瞳孔微微收縮——

南海三公主敖璃正從水晶池中緩步而出。黑色鮫綃衣濕淋淋地貼在她身上，勾勒出妖異的曲線。

她的赤足踏過之處，霜紋蔓延，空氣中彌漫著深海特有的咸腥與冷香。

“終于見面了，人類。”敖璃俯身，涂著丹蔻的手指捏住許若曦的下巴，“搶我的夫君，這就是下場！”

她笑著，臉上毫無醋意，倒是有一種終于得到獵物的饜足感。

敖璃的指尖冰涼，指甲刮過許若曦的下頜，留下一道細(xì)微的紅痕。

“哭吧。”她輕聲誘哄，嗓音柔膩如蜜，“只要你哭夠一碗，我就放你走。”

許若曦冷冷抬眸，眼底映著水晶池幽藍(lán)的光：“你以為我會信？”

敖璃低笑，指尖一勾，許若曦的下頜被劃出一道血痕。

“疼嗎？聽說你的血可以凈化淵魔的魔氣，要不，我們試試。”

敖璃從鮫綃袖中取出一支幽藍(lán)長針，針身細(xì)如發(fā)絲，內(nèi)部流淌著南海毒蛇體內(nèi)的寒毒。

“知道這是什么嗎？”她指尖輕轉(zhuǎn)，針尖在許若曦眼前晃過，“噬骨針，刺入骨髓后，寒毒會順著血液游走，一寸寸凍結(jié)你的經(jīng)脈。”

話音未落，針已狠狠刺入許若曦的指尖——

“呃啊——！”

許若曦猛地弓起身子，十指連心，劇痛如冰錐鑿骨，從指尖一路蔓延至肩膀。她的指甲因劇痛而崩裂，鮮血順著針孔滲出，卻在接觸空氣的瞬間凝結(jié)成冰晶。

敖璃欣賞著她蒼白的臉色，輕笑：“疼嗎？疼就哭啊。”

見許若曦仍不落淚，敖璃從水晶匣中取出一片赤紅龍鱗——那是火龍的逆鱗，表面燃燒著永不熄滅的烈焰。

她將鱗片貼在許若曦心口，“不會燒穿皮膚，但會讓你的心臟……像被烙鐵炙烤。”

“滋——”

皮肉灼燒的焦糊味瞬間彌漫，許若曦渾身痙攣，卻死死咬住嘴唇，鮮血從嘴角滑落。她的心臟在胸腔內(nèi)瘋狂跳動，每一次搏動都像被滾燙的刀刮過，疼得眼前發(fā)黑。

“倔強的小東西。”敖璃嘆息，“可你的眼淚，終究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