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驚鴻劫火
驚鴻峰的月色浸著霜氣，林圳躺在暖玉榻上數窗欞外的星子。這是他被趙蓉撿回來的第七日，檐角懸掛的誅邪鈴每日要響三百六十次，每次鈴舌擺動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裝睡有意思么？“
冰魄劍鞘突然挑開錦被，趙蓉披著晨露立在榻前。她換下了慣常的云錦天衣，藕荷色襦裙襯得眉心血痣愈發妖冶，若不是手中還拎著滴血的魔物頭顱，倒真像個偷跑下凡的仙子。
林圳裹著被子往里縮：“師姐，醫仙說我要靜養...“話音未落，三個鎏金食盒砸在榻上，九珍燴的香氣里混著淡淡血腥味。
“辰時三刻要喝完藥膳。“趙蓉甩去劍尖殘血，從袖中抖出一件銀絲軟甲扔在他臉上，“巳時去后山喂劍靈，未時到寒玉洞找我。“
軟甲上的雪松香熏得林圳鼻尖發癢。他扒拉著領口暗紋，突然摸到內側繡著的“蓉“字，針腳歪斜得像蚯蚓爬——分明是趙蓉親手縫的。
“師姐待我真好。“他仰起臉笑得天真，指尖悄悄抹過繡字。一縷青氣滲入絲線，軟甲表面頓時浮出暗金色符咒——竟是能抵擋元嬰修士全力一擊的護心陣。
趙蓉耳尖微紅，劍鞘咚地杵在地上：“驚鴻峰不養閑人。“轉身時裙裾卻勾住了榻邊香爐，爐中正燃著助他療傷的龍涎香。
林圳眼底掠過笑意，佯裝驚慌去扶：“師姐當心！“手掌“不慎“擦過她腰間，藏在指縫的追魂花粉便沾上了冰魄劍穗。這是他從藥王谷順來的好東西，能叫百里內的毒物無所遁形。
“放手！“趙蓉像被燙到般甩開他，卻在觸及林圳腕間傷痕時頓了頓。那日替他包扎的云錦天衣碎片還纏在他手上，沁著淡淡血漬。
晨鐘恰在此時響起，她如蒙大赦般御劍而起：“今日有客來訪，你...“
“我定會乖乖待在院里。“林圳趴在窗邊揮手，看著那道劍光慌不擇路地撞散一片流云。他轉身從枕下摸出青銅碎片，昨夜用青玉髓淬煉后，裂紋中顯出了半枚紫焰圖騰。
正是執法長老令牌背面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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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時·劍冢**
斷劍嗡鳴聲中，林圳蹲在祭壇邊逗弄劍靈。那團虛弱的白光被他用青氣裹著，正幻化成各種靈獸模樣討食。
“小沒良心的。“他彈了彈劍靈腦門，將偷藏的魔核塞進它嘴里，“上月是誰在寒潭底救你？“
劍靈突然炸成刺猬狀。林圳頭也不回地抬手，二指夾住破空而來的淬毒銀針。針尾刻著細小的“凌“字，在日光下泛著幽藍。
“凌師妹的見面禮真別致。“他轉身笑道。
十丈外的梧桐樹上，紫衣少女驚得差點栽下來。凌月嬋慌忙扶正發間步搖，又覺得這樣輸了氣勢，叉腰嬌喝：“你不過是個吃軟飯的藥罐子，憑什么住驚鴻殿！“
林圳慢悠悠踱到樹下：“這話你該問趙師姐。“
“你！“凌月嬋甩出九節鞭，鞭梢卻被他用兩指捏住。她猛地催動靈力，卻發現毒素順著鞭子倒灌回來。
“噬心蠱？“林圳嗅了嗅指尖藍霧，“用自身精血喂養十年才能成蠱，師妹對我倒是情深義重。“
凌月嬋漲紅了臉，突然咬破舌尖噴出血霧。蠱蟲遇血狂化，竟在半空凝成巨蟒撲來。林圳正要動作，忽聞天際傳來裂帛之音。
冰魄劍氣如銀河倒瀉，趙蓉踏著破碎的蠱蟲殘骸落地。凌月嬋的九節鞭寸寸凍結，最后炸成滿地冰渣。
“驚鴻峰的規矩。“趙蓉劍尖挑起少女下頜，“第一條就是不準用毒。“
凌月嬋淚眼婆娑：“師姐為何護著他？這個來路不明的...“
“他是我的人。“
趙蓉收劍時甩出的冰晶，在凌月嬋頸側劃出血線。林圳在她身后憋笑憋得肩頭直顫，冷不防被劍鞘拍中后腰。
“笑什么？喂完劍靈去洗劍池。“
“遵命。“林圳躬身作揖，趁機將沾著蠱血的銀針彈進凌月嬋袖袋。這針上的毒，三個時辰后就會順著血脈爬到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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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寒玉洞**
水簾后的氤氳霧氣中，趙蓉背對著洞口褪下外衫。冰肌玉骨上盤踞著猙獰的魔紋，從后頸一直蔓延到腰窩。
林圳抱著藥匣僵在簾外，青玉髓在體內瘋狂躁動。前世他耗盡修為也沒能拔除的天魔印，此刻正在月光下對他冷笑。
“進來。“
趙蓉反手擲出玉簪，水簾應聲凍結成冰橋。林圳踩過的地方綻開霜花，在距她三尺處被威壓逼得跪下。
“今日教你引氣入脈。“趙蓉并指點在他眉心，寒意刺得識海生疼，“若敢亂看...“
“師姐，你傷口滲血了。“林圳突然抬手，沾著藥膏的指尖按在她腰間魔紋上。趙蓉渾身劇顫，洞中冰柱轟然倒塌。
青玉髓順著指尖流入魔紋，天魔印竟發出嘶吼。趙蓉猛地掐住他脖子按在冰壁上：“你做了什么？“
林圳任由她鉗制，掌心仍貼著那寸肌膚：“師姐的傷，是修煉冰魄劍意遭的反噬吧？每月望月之夜，丹田會結出冰碴...“
冰魄劍架在他頸間，趙蓉眼中殺意翻涌：“誰派你來窺探我功法破綻？“
“是它告訴我的。“林圳屈指輕彈劍身，青氣纏繞處，冰魄劍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裂痕，“三年前師姐沖擊元嬰時，劍靈就已經受損了對不對？“
趙蓉瞳孔驟縮。這個秘密連閉關的師尊都不知曉，此刻卻被個外門弟子道破。她突然發現兩人姿勢曖昧，少年溫熱的呼吸正拂過鎖骨。
“滾出去！“
磅礴劍氣將林圳掀飛，卻在觸及他胸口時陡然消散。銀絲軟甲上的“蓉“字泛起金光，將冰魄劍意盡數吸納。
趙蓉看著那個歪歪扭扭的繡字，突然想起十歲生辰那夜。她偷了師尊的天蠶絲想補娘親的舊衣，卻扎得滿手血窟窿。原來有些事，過了多少年都學不會。
林圳在洞外撣去雪沫，掌心躺著一枚冰晶。這是方才接觸時，他用青玉髓從趙蓉體內抽出的寒氣。晶體內封印著一縷黑霧，正與青銅碎片上的魔紋同源。
暮色染紅云海時，他哼著小調回到驚鴻殿。廊下新掛的護花鈴叮咚作響，在某個瞬間與記憶重疊——前世趙蓉隕落那日，這些鈴鐺曾響徹三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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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星隕臺**
林圳蹲在煉丹房偷吃桂花釀時，夜空突然炸開血色煙花。十八峰警鐘長鳴，星河被魔氣撕開裂縫，隕石裹著幽綠鬼火墜向驚鴻峰。
“終于來了。“他舔去指尖酒漬，眼底青光流轉。白日彈進凌月嬋袖中的蠱血，此刻正引著魔物精準撲向洗劍池——那里沉著的千年玄鐵，足以為古魔重塑半副身軀。
趙蓉的劍光比隕石更快。冰魄劍劃出的銀河凍住半邊蒼穹，卻攔不住核心那團紫黑魔氣。林圳在廊下掐算時間，在魔氣突破劍陣的剎那“失足“跌進洗劍池。
“找死嗎！“趙蓉瞬移到他身側，卻被他拽著跌入池中。玄鐵感應到天霜圣體的氣息，竟在池底結成囚籠。
“師姐你看。“林圳貼著趙蓉耳畔低語，指尖點在玄鐵表面的圖騰上。青玉髓催動的光芒下，浮現出執法長老的魂印，“有人要用你的血，喂飽這些鐵疙瘩呢。“
趙蓉揮劍斬向圖騰，反被震得虎口崩裂。魔氣順著傷口鉆入經脈，她突然悶哼著軟倒。林圳順勢將人攬進懷里，唇瓣“無意間“擦過她沁血的嘴角。
“得罪了。“他并指劃破手腕，以血為媒在趙蓉心口畫符。青玉髓的力量澎湃而出，竟在池底照出整座驚鴻峰的倒影——每處陣眼都埋著沾血的玄鐵！
魔氣幻化的巨手突然抓來，林圳翻身將趙蓉護在身下。肩胛骨被刺穿的瞬間，他故意讓鮮血濺上她的眉心血痣。
天霜圣體感應到危機，趙蓉周身迸發刺目白光。林圳趁機將青銅碎片按進陣眼，地脈深處傳來古魔的哀嚎。沖天光柱中，他們交握的掌心亮起青金雙色符印。
趕來的長老們只見趙蓉抱著血人般的林圳破水而出，少年氣若游絲地攥著她衣角：“師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閉嘴！“趙蓉將本命金丹渡入他口中，卻沒發現少年悄悄勾住她一縷青絲。
當夜，執法殿十二盞魂燈滅了三盞。凌月嬋被人發現昏倒在藥王谷，心口插著那根淬毒銀針。而她袖中掉落的紫焰令牌，與林圳手中的青銅碎片嚴絲合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