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一邊看著時間,一邊不緊不慢地安慰道:“孩子燒退了是好事,一般來說,只要后續(xù)注意護理,別再著涼,復發(fā)的可能性不大。不過小孩子體質(zhì)弱,你們還是得多留意著點。”母親聽了,忙不迭地點頭,嘴里念叨著:“那可太好了,這幾天可把我們嚇壞了。”我躺在炕上,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想著還是爸爸媽媽在一起的時候好,說什么這次也不能讓你們在離婚。
下意識地,我抬手撫上胸口,圓潤又溫熱得觸感,這才想起那是悅悅珍珠。心中一陣刺痛,滿心苦澀。我們此生應(yīng)該是再無見面可能。
想到過往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不舍如潮水般將我淹沒,心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意蔓延。可命運弄人,再多的眷戀也無法改寫既定的結(jié)局,我只能在這巨大的失落中獨自徘徊,一連幾天都失魂落魄,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
日子一天天過去,痛苦并未減輕,卻讓我漸漸清醒。終于不得不接受自己重生變小的事實,也不得不承認,凰靈悅已徹底成為我生命中的過去式。這個過程是如此艱難,像是一層一層剝開自己的心,鮮血淋漓,可我別無選擇。
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稚嫩的面容,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過去的已然過去,未來還有未知的路要走,哪怕心中滿是傷痛,我也必須重新出發(fā)。
曾經(jīng),在無數(shù)個輾轉(zhuǎn)難眠的夜晚,我總會望著天花板癡癡暢想。如果能回到小時候,我的人生一定會截然不同。我要憑借超前的認知早早涉足商海,在互聯(lián)網(wǎng)浪潮興起前搶占先機,搞好多好多的錢,再也不用為生活的瑣碎開銷而發(fā)愁。還要在青春期就注重身材管理,不再毫無節(jié)制地胡吃海喝,擺脫那一身贅肉,擁有令人羨慕的苗條身形。也會鉆研時尚美妝知識,學會穿搭、化妝,讓自己變得漂亮,自信地走在人群中。
可當命運真的給了我重來一次的機會,當我真真切切以一個小孩子的視角和身體,站在童年的時光里時,滿心的期待瞬間化作了無盡的茫然。曾經(jīng)設(shè)想的種種,在這幼嫩的身軀和懵懂的環(huán)境中,都變得遙不可及。面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我像個迷失在大霧中的旅人,大腦一片空白,雙腳好似被釘住,不知該邁向何方,心中只剩下無所適從的慌亂。
這天,陽光正好,媽媽牽著3歲的我,前往她好朋友家一進門,就看到姐姐正在書桌前寫作業(yè),小小的身影被窗外透進的陽光勾勒出輪廓。掙脫媽媽的手,好奇地在屋里踱步。路過姐姐書桌時,一本攤開的課本吸引了我的目光。湊近一看,上面復雜的數(shù)學公式和密密麻麻的筆記,對旁人來說或許只是枯燥的符號,可在我眼中,卻像是命運發(fā)出的神秘信號。剎那間,過去經(jīng)歷的種種失敗與遺憾涌上心頭,心中猛然一震:知識改變命運,我絕不能再重蹈覆轍!
這個念頭在心底扎根,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火把。小心翼翼地翻開課本,眼睛緊緊盯著那些字符,仿佛在探尋未來的方向。姐姐察覺到我的舉動,皺著眉說道:“妹妹,不會就別亂動我的書,我還在寫作業(yè)呢。”我充耳不聞,沉浸在知識帶來的震撼與憧憬之中。
媽媽和阿姨在一旁聊天,不經(jīng)意間瞥見我認真的模樣,眼中滿是驚喜:“這孩子,才3歲就對書本這么感興趣,以后肯定愛學習。”聽到媽媽的話,我握書的手更緊了,暗暗發(fā)誓,這一次,一定要憑借知識改寫人生。
打那天起,我便徹底魔怔了。整日里纏著我媽,嘟囔著要買小學的書。起初,我媽只當我是小孩子一時興起,隨意找來本拼音讀物想糊弄我,我卻執(zhí)拗地推開,斬釘截鐵地說:“我不要這個,我就要小學課本!”我媽架不住我的軟磨硬泡,四處奔波,為我尋來好多小學的書籍。
拿到書的那一刻,如獲至寶,從一年級課本開始,逐字逐句研讀起來。本以為晦澀難懂的漢語拼音,再次學習時竟沒了往日的艱難,那些拗口的發(fā)音、復雜的拼寫,就像溫順的小動物,輕易被我馴服。每天天剛蒙蒙亮,第一縷光還未完全透進窗戶,我便一骨碌爬起來,捧起書本如饑似渴地閱讀。又央著爸爸媽媽買了本子和筆,一筆一劃認真練習寫字。別的小孩在外面嬉笑玩耍,追逐打鬧,我卻坐在窗前,沉浸在知識的海洋,與拼音、漢字為伴,小小的身影透著股旁人難以理解的執(zhí)著,和周圍熱鬧的玩耍場景格格不入,對學習的癡迷已到了一種近乎瘋狂的地步。
我媽一開始覺得我不過是三分鐘熱度,等勁頭過了就好了。可兩個月過去,我的熱情絲毫未減,依舊沉浸在學習的世界里無法自拔。
不知不覺,年關(guān)將至。鄉(xiāng)村里的年味愈發(fā)濃郁,家家戶戶都開始為過年忙活起來。我媽也不例外,廚房里熱氣騰騰,彌漫著香甜的氣息。她早早地把黃豆泡上,耐心地等待豆子吸飽水分,變得圓潤飽滿,接著將它們細細研磨成豆餡,包進雪白的面團里,一個個圓潤可愛的豆包便擺滿了蒸籠。蒸豆包時,我媽守在灶臺邊,往灶膛里添柴,火光映紅了她的臉龐,豆包蒸熟出鍋,熱氣裹挾著香甜的豆香,瞬間彌漫整個屋子。
殺年豬更是村里過年的大事,村里的男人們齊心協(xié)力,將養(yǎng)得肥壯的年豬宰殺處理。豬血被小心收集起來,做成血腸,豬肉則被分割成塊,一部分腌制起來,留著慢慢吃,一部分則用來做紅燒肉、燉粉條,這些可都是年夜飯上必不可少的硬菜。
與此同時,我媽還忙著蒸饅頭。一大盆面粉在她手中,經(jīng)過揉、搓、捏、團,變成了一個個白白胖胖的饅頭胚子。放進蒸籠蒸熟后,饅頭又白又軟,還帶著微微的甜味,咬上一口,滿是幸福的味道。看著這些為過年準備的美食,我恍惚間才驚覺,自己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在家鄉(xiāng)過年了。
隨著過年的準備工作緊鑼密鼓地推進,年關(guān)近在眼前。我媽滿心驚喜地發(fā)現(xiàn),我的學習熱情不僅絲毫未減,反而愈發(fā)高漲。她雖沒多少文化,講不出高深的大道理,但“知識改變命運”這句話,她一直深信不疑。看著我每天沉浸在學習里的認真模樣,欣慰之感在她心底油然而生,那笑容總是不自覺地掛在臉上。
那些天,家里訪客不斷。每來一批客人,一踏入家門,目光總會被我專注學習的身影吸引。他們先是滿臉詫異,隨即帶著關(guān)切又疑惑的神情,向我媽詢問起來。一位大娘拉著我媽的手,臉上堆滿了笑容,說道:“妹子,你家這孩子可真省心吶!才3歲的小娃娃,咋就這么懂事,知道學習的重要啦?是你特意教的吧?這眼瞅著就過年了,該讓娃出去和小伙伴們樂呵樂呵,放松放松。”說話間,還輕輕摸了摸我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