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南安王府
時渝叫人拆了辛婉住的北苑,改成了一個專門放置藥品的地方。他每日派人尋藥材,希望能救林昭。
今日時渝下朝早,心情好了很多。
路過的大臣看見時渝,詢問道“王爺,走的這么匆忙,是又給王妃買糕點嗎”
大臣都聽聞了時渝每天提前下朝,便想趕在林昭醒前給她買愛吃的糕點。她喜歡甜食。
“不了,今日我親自給她做”
“那就不打擾王爺了!”
這邊,林昭剛下床,以纖便提醒她?!白郎系乃帲刻於家?,我要回霽月境幾日,一定要每天都服,可以等到我回來?!?/p>
“知道了,會的”
她聞見一股香味,從小廚房來的。她好奇地走去一探究竟。
她看見時渝正親自在揉面團,手法嫻熟,臉上卻沾滿了面粉。
她就站在原地看著他,臉上掛滿了笑容就沒停過。
“王妃,您身體不好用不用坐著”管家提醒她。
“不用的,走一走有助于恢復(fù)”
半個時辰后,各式各樣的糕點出現(xiàn)在林昭面前。
“看!杏仁餅,綠豆糕,蓮花餅……我特意做的,昭兒嘗嘗”
“噗呲—”看見他臉上的面粉,她笑出了聲。
時渝一臉血真摯看著她“怎么了?昭兒”
“你看你臉上”
他看見下人們,都看著他偷偷笑,他望向方舟。
方舟也在偷笑又伸手給他擦擦臉上的面粉。
他反應(yīng)過來自己剛才太熱了,不小心抹在了臉上,但能讓林昭笑他也覺得很值得。
“好吃!口味是我沒吃過的,我們阿渝真是無所不能!”林昭邊吃邊夸時渝的手藝。
讓時渝心里樂不思蜀,覺得一切都值得。
他每天都會陪著林昭散步,上街去她想去的地方,回到了林昭剛嫁給他的那時候。
但他也有另一面,不在林昭身邊的時候。
他瘋了般的搜羅各地醫(yī)書名藥,想從中找到能救她的辦法。
極北之地的千年雪蓮,東湖深處的珊瑚絨。只要有一絲機會他都會派人去找回來。
但凡有一絲希望他都不會放過。因為這事,大臣曾上書過,他卻充耳不聞,暴怒驅(qū)逐。
可他端著藥碗,小心翼翼地喂到林昭唇邊時,聲音卻溫柔的不像話。
“昭兒,這個對你身體好,喝了好不好”
他給她喂過很多藥,卻從未提她只剩一年壽命的事。
他們都明白,終究會分離,她看見他期待的眼睛時終究不忍拒絕,每次都乖乖喝下。
藥很苦,她咽下去,他卻哭了。
但事實終究是冷酷的,林昭的病情突然加重。
林昭開始在半夜咳血,時渝便守在她身邊親自照顧,寸步不離。
他不敢睡,怕一閉眼,她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他。
有一次,她昏睡中無意識地喊疼,他不知所措?yún)s只能抱住她。給她溫暖想替她分擔(dān)。
“阿渝哥哥……”她迷迷糊糊睜開眼
“我在”他收緊手臂,聲音發(fā)顫“我在這兒”
他用力地摸了摸她的身軀,好瘦……只剩下骨頭了。他自責(zé)地流下了眼淚。
她輕輕笑了,伸手去撫摸他的臉“別怕……我不會偷偷死的”
他猛地攥緊她的手,眼睛通紅“昭兒,你答應(yīng)我,不許離開我,不要丟下我……”
她沒回答,只是靠在他的懷里,閉上了眼睛。
到了第二日,林昭的精神好一點了,時渝一早便替她備好了早膳。林昭病情加重,他停掉了三日早朝。
“今日早上吃些清淡的,然后中午我命人燉了補氣血的湯”他嘴里嘮叨著。手上攪動著粥,冷一點喂給她。
“張嘴”
林昭乖巧地任由他喂自己。剛吃下去,林昭卻咳出一口鮮血,滴進粥里染成了紅色。
時渝笨拙地用手帕擦拭著林昭手上的血跡,心中慌亂。
“對不起……是我太笨了,我給你擦掉”
他又看見了衣領(lǐng)上的血跡,那是早上咳的還沒干,他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
林昭卻握住他的手,安慰他的情緒“沒事兒!我就是嘴巴太干了,沒事兒!”
時渝一直都有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一提到謝皇后他便會情緒激動難以控制,后來林昭的陪伴下,他慢慢好轉(zhuǎn)。是因為心里有了依靠。
如今發(fā)現(xiàn)林昭的身體越來越差,感受到她也要離開,他情緒便會激動,因為他接受不了。
他瘋一般地沖出去,情緒激動,他跑到藥閣里,著急地翻閱著醫(yī)書。卻都是一個結(jié)果。
“百藏毒……無解”
“以命換命,需至親……”
他瘋魔般撕下那些書頁,卻意外瞥見角落里有一本《謝氏手札》
“莽荒圣樹果實可解奇毒,然,樹已焚燒于永昌三年”
永昌三年,正是謝皇后死的那一年。
窗外驚雷炸響,時渝跪在雨里嘶吼“為什么!為什么總是差一步,差一步……我就可以……”
林昭找到他時,他一個人坐在廊下,全身濕透手里還攥著那本手札。
“阿渝下雨了,你在這會感冒的”她撐開傘為他擋住雨。
他愧疚地望著她“為什么,我救不了你,為什么!”
林昭心里知道,時渝是為了她的生命日日夜夜找解藥。
她輕輕地?fù)ё∷鞍⒂?,哪怕只有一天,只要身邊是你,我都覺得很知足了”
“世人對不住你,但我愛你,我希望阿渝的一生不要活在仇恨里,要快樂,也不要為我難過”
聽到她還在安慰自己,他心碎了一地。只想抱住她,留她在身邊,他什么都可以放棄。
她呆呆地說“明天我們?nèi)タ锤富誓负蠛脝幔俊?/p>
“好”他靠在她的懷里,答應(yīng)她的所有要求。
說到做到,時渝牽著林昭的手,走進了這他十多年未踏足的后宮。他心情百感交集,手卻被林昭握緊。他對她笑笑,決然走了進去。
冷宮的朱漆早已斑駁,唯有那棵木槿樹依舊灼灼。
時渝挽著林昭的肩膀,推開了塵封多年的殿門。林昭一路小跑過去,似看見了什么新奇物。
“昭兒,你慢一點”時渝在后面提醒著她。
她跑到木槿樹下,指了指那斷了一支繩子的秋千。
“阿渝你看!這秋千還在,當(dāng)年你總愛推著我玩”
時渝摸了摸那斷了的繩,一用力便斷了。
“改天,我讓人把秋千修好,你若想在這,我們便來這里常住,可好”
林昭甜甜地點了點頭“嗯嗯!我喜歡這里”
時渝又打開了內(nèi)殿的門,蛛網(wǎng)垂落,陽光透過破窗,照在積灰的妝臺上,那里還擺放著一個積了灰的胭脂盒,是謝皇后生前用過的。
“當(dāng)年母后還在時,這里還很熱鬧”時渝輕撫梳妝臺,指腹染上塵?!八钕矚g在這里,給我講《山海經(jīng)》”
“我那時還小,特別愛玩母親親自做的虎頭鞋”
林昭彎腰,從塌下摸出一個褪色的骨頭鞋“是這個嗎?”
虎頭鞋的骨頭上少了一只耳朵,正是他當(dāng)年最愛的玩具。時渝眼眶驟紅,一把將她和偶爾摟進懷里。
林昭拍了拍他的背,給予他安慰和陪伴。
“母親去世后,再也沒有人來這里,而我每個日夜都不敢入睡也不敢待在屋里,只敢一個人坐在木槿樹下,直到遇見你”時渝抽咽著,這是他從未說出口的委屈。
林昭很心疼他,正是因為她十分了解她的過往。覺得時渝那么好,世人卻虧待他。唯一對他好的人也離開了。而她也無法陪他到最后。想著想著她也流下了眼淚。
謝皇后陵前,時渝點了三炷香
“母后”他伏地叩首,“兒臣帶昭昭來看您了”
林昭也伏地叩首,親手給謝皇后點了三炷香
“母后,我是林昭,。這是第一次看您,愿您原諒”她給皇后磕了三個頭,這是大周的禮儀。
時渝小心地扶起林昭。又和皇后說了好多話。
皇陵后面突然傳來一點動靜,時渝查看發(fā)現(xiàn),大周皇帝蜷縮在那,手腕腳腕都是紫黑色的傷痕。
林昭把脈過后發(fā)現(xiàn)“是鎖魂蠱發(fā)作”
她從袖中拿出一個瓷瓶,倒出一個黑色的藥丸給他服下。紫色的毒素褪去。
“渝……兒?你是渝兒嗎”他渾濁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突然老淚縱橫?!半蕖瓫]有臉見你”
“阿渝,皇上也是被控制所致,蠱蟲可操控人心”
真相如驚雷劈下。
當(dāng)年抄了謝家實則是巫女的手筆。
把他關(guān)在城門外也是巫女給他傳遞了假消息。
冷落皇后是在他清醒時想保護她,而謝皇后至死都不知道這個真相。
“我不相信!這不可能”時渝不敢上前,他不敢面對。
老皇帝拿出傳國玉璽,顫顫巍巍地想遞給時渝“我自知對不起你的母后,但父皇看見你……治國有方,很開心,有了這傳國玉璽,你就是名正言順的大周新帝?!?/p>
老皇帝老淚縱橫“渝兒……這是父皇虧欠你的……能不能求你再叫我一聲父皇……。”
夜雨敲窗,時渝在廊下站了整夜。林昭默默陪著他,直到天光微亮。
“我恨了他二十多年”他突然開口“真相卻是這樣”
“我知道這很殘酷,我不能替你原諒,但他至少是你的父皇,我希望阿渝可以讓他安穩(wěn)過這后半生?!?/p>
雨停時,他再次帶著林昭進宮,這一次他去了養(yǎng)心殿。
老皇帝看見自己的兒子來看自己,趕緊起身想去接自己的兒子。
“渝兒……你來看父皇了。來來來,父皇給你講個故事”
時渝任由他拉著自己,沒成想老皇帝卻帶著時渝去了那個冷宮,謝皇后生前住的地方,這里已經(jīng)派人打掃了。還添了新的宮人,就像活了一樣。不再冷清。
老皇帝哭的像個孩子,他指向那樹木槿,經(jīng)過了一夜洗雨,反而更加鮮明了。
“這棵木槿樹,是當(dāng)年我和你母后成婚時,我親手種下的。你母后啊最是疼惜它了。她喜歡木槿。而她的名字也因此而來。我許諾她此生不負(fù),可我終究還是食言了……”
這時時渝才發(fā)現(xiàn),原來母親生前最愛的木槿是這樣來的。她肯定懷念著以前和父皇的時光。木槿……是思念。難怪母親只說讓我好好活,不要報仇。她一輩子都沒恨過他。
時渝當(dāng)時不明白,為什么父親不愛自己,原來……是保護。難怪母親在世時宮人皆不敢怠慢他們半分,直到母親去世后巫女才變本加厲。
“父皇”他輕聲道“我扶你回去吧”
老皇帝手心發(fā)顫,卻藏不住眼里的激動“你終于肯喚我一聲父皇了……”
“好……好!我們回去”
林昭現(xiàn)在旁邊看時渝終于不再愁容姿態(tài),他解開了心結(jié),還有了家人,那是他一生最渴望的東西,她也為他高興。
“渝兒,父皇厭惡了權(quán)利,就是因為當(dāng)年父皇想通過巫女一統(tǒng)莽荒,才……害了你母親和舅舅謝國公,如今我不配做這一國之主,便……傳給你吧”
時渝卻不語,只是站在原地,好一會兒他才說
“父皇,兒臣對于朝政還有許多不懂之處,況且……我想”他看向林昭“我想多陪陪昭兒”
“好吧!那父皇等你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