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喉嚨里擠出一串混沌的咕嚕聲，雙腿抖栗個不停，連著審訊椅也發(fā)出一陣響動，他微微抬起頭，用余光偷瞄那張照片，像是前面有什么讓人恐懼的東西。

男人偷瞄一眼，猛的低下頭，用那種像是被擠出漏風般的聲音，嘶吼著：“她…她……，我不認識。”

觀察室的玻璃上倏地顯露出幾名站立的身影，其中一名頭上混雜著白發(fā)警員用力的把記錄的本子摔向桌子，桌面上關(guān)于2004年失蹤案的卷宗如同雪般飛濺。

宋謙兩指夾著舊照片晃過男人眼前，少女瞳孔處的窟窿正對觀察室攝像頭：“不認識？電工值班表、胰島素針劑包裝、控制箱的夾層——二十年前的手法，你以為我們一點也查不到嗎？”

“砰！”

審訊室的門被猛的推開。

觀察室的那位老警員攥著那本灰撲撲的卷宗跨了進來，側(cè)頁泛潮的案卷標簽上，“2004.7.22失蹤案”的字跡被水漬暈染到模模糊糊，他拇指卡在卷宗某一頁，露出半截現(xiàn)場勘察照片，同樣碎花裙的布料裹在證物袋中，裙擺血跡氧化成銹褐色。

“這張呢？你可認識？“老警員從檔案袋夾層抽出另一張照片甩過去，相紙邊角割開空氣發(fā)出裂帛聲。老警員怒聲說道：“李忠之，需要我讀一遍你的作案手法嗎？“

照片撞翻搪瓷缸，水在卷宗封面爬出道道脈絡(luò)。

“先用嗎啡阻斷痛覺神經(jīng)，讓人神志不清“老警員食指戳向尸體照片頸部針孔，“再往頸動脈推三十單位胰島素——“金屬夾彈開的聲音像槍械上膛，尸檢報告第一頁的宋警官證件照正對著觀察室攝像頭，“當年你給宋隊注射時，手抖了嗎？“

男人手銬突然繃直，審訊椅腿在地面刮出四道白痕。

而此時在另一處的茶室內(nèi)，紫砂壺嘴溢出的白氣沿著天花板爬行，將“惟善為寶”的掛軸洇出潮痕。穿著麻唐裝的男人屈膝跪坐，腕間的沉香木珠隨著注水的動作滑手舟骨處，堪堪卡在壺口升騰的熱霧里：“新到的鳳凰單樅，樹齡比警察局張局長的工齡還要長兩歲。”

老者屈指叩響榆木茶盤，盤面陰刻的《蘭亭集序》缺了“俯仰一世”的“世”字。他擎起薄胎杯迎向光，釉面開片紋路里嵌著經(jīng)年的茶垢，像那張被揉皺的審訊室筆錄：“宋警官該看見那份驚喜了。”

窗外驟雨突至，雨滴擊打院外的石麒麟的響聲里，男人夾起爐中的炭火：“您故意留的破綻？那張照片和值班表......”

“破綻？”老者笑出聲來，杯底殘茶在案幾濺出蝌蚪狀的水漬，“這是老鼠給貓系上的鈴鐺。”他拿起旁邊的的逗貓棒，挑逗著在一旁的一只白色的貓，“是吧，小白！”，那只慵懶的白貓突然起身，試圖用爪子抓向那根逗貓棒，頸前的鈴鐺在它的動作下發(fā)出“叮鈴叮鈴”的響聲。“二十年前那電工在控制箱里留下帶著指紋的彈簧刀，和如今在送上門的碎花裙擺——”老者聲音在鈴鐺聲的映襯下變得更加明顯。

茶筅被重重地擲入建盞，男人低頭看見釉面映出自己扭曲的臉：“您是要讓警察順著這個，摸到我們埋進市政廳的......”

“噓。”老者突然將滾茶潑出向在一旁玩耍的白貓，慘叫聲撕破雨幕，“我可從來不養(yǎng)著對我沒有用處的人，養(yǎng)了這么多年，到他該發(fā)揮作用的時候了。”他摩挲著茶則上斑駁的痕跡，“讓‘宋警官’他們繼續(xù)查陳年舊案吧，畢竟...”

茶釜突然沸騰，蓋鈕震動的頻率竟與三十公里外審訊室的手銬震顫同步。老者從內(nèi)袋抽出張泛黃游樂園門票，票根背面潦草的記著當年電工的值班表：“好貓都愛追會動的線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