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八百米測試！“體育老師吹響哨子，余小楠站在起跑線上，感覺小腿肚子直打顫。九月的陽光依然毒辣，曬得塑膠跑道散發(fā)出刺鼻的氣味。

自從上周完成黑板報后，班級里關(guān)于她和周明遠的謠言不但沒平息，反而愈演愈烈。林妙妙那伙人變本加厲地孤立她，甚至故意在小組活動時不和她一組。唯一的好消息是，她和周明遠因為那次合作，關(guān)系緩和了不少——雖然見面還是會斗嘴，但至少不再充滿火藥味。

“預(yù)備——“體育老師舉起發(fā)令槍。

余小楠深吸一口氣，目光不自覺地飄向跑道外側(cè)。周明遠正和幾個男生站在樹蔭下，他似乎剛跑完男生組的測試，額前的黑發(fā)還濕漉漉地貼在皮膚上。

“砰！“

槍聲響起，余小楠隨著人群沖了出去。第一圈還算順利，但到第二圈時，她的呼吸已經(jīng)變得急促，喉嚨里泛著血腥味。耳邊傳來林妙妙和幾個女生超過她時的嘲笑聲：“慢死了，轉(zhuǎn)學(xué)生就這點能耐？“

余小楠咬牙加速，卻在轉(zhuǎn)彎處突然感到右腳踝一陣劇痛——她踩到了跑道邊緣的凸起，整個人向前栽去。在摔倒的瞬間，她下意識地用手撐地，右膝蓋重重地磕在了粗糙的跑道上。

“啊！“

疼痛讓她的眼前一陣發(fā)黑。等視線恢復(fù)時，她看到自己膝蓋上已經(jīng)擦破了一大片皮，血珠正從傷口滲出來，混合著沙土，看起來觸目驚心。

體育老師跑過來：“沒事吧？能站起來嗎？“

余小楠試著動了動腿，立刻倒抽一口冷氣。腳踝處傳來鉆心的疼，肯定是扭傷了。

“我送她去醫(yī)務(wù)室。“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余小楠抬頭，看到周明遠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蹲在了她身邊，眉頭緊鎖地盯著她的傷口。

“你能走嗎？“體育老師問。

余小楠搖搖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一半是因為疼，一半是因為難堪。全班同學(xué)都圍在旁邊看著，林妙妙甚至舉著手機在拍照。

“我來背你。“周明遠突然說，然后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她蹲下。

余小楠愣住了。周圍響起一陣起哄聲，體育老師不得不吹哨維持秩序。

“快點，“周明遠回頭催促，耳根微微發(fā)紅，“你想一直坐在這兒被人當(dāng)猴子看嗎？“

這句話讓余小楠下定了決心。她紅著臉，小心翼翼地趴上他的背。周明遠輕松地站起來，雙手托住她的腿彎，大步流星地朝醫(yī)務(wù)室走去。

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口哨聲和笑聲，余小楠把臉埋得低低的，能清晰地聞到周明遠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著些許汗水的咸味。他的肩膀比她想象中要寬厚，走路時很穩(wěn)，一點也不會顛到她受傷的腿。

“你是笨蛋嗎？“走出一段距離后，周明遠突然開口，“為了跟林妙妙較勁，連路都不看了？“

余小楠氣得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誰跟她較勁了！我是自己不小心...嘶...“動作太大扯到了傷口，她忍不住痛呼出聲。

周明遠立刻停下腳步：“別亂動。“他的語氣雖然還是兇巴巴的，但動作卻異常輕柔，小心地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讓她的傷腿不會被碰到。

余小楠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下來，在周明遠的發(fā)梢上跳躍。從這個角度，她能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和挺拔的鼻梁，還有緊抿的嘴唇——他似乎在生氣，但又不知道在氣什么。

“謝謝。“余小楠小聲說。

周明遠“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醫(yī)務(wù)室的門關(guān)著，校醫(yī)不知道去哪兒了。周明遠把余小楠放在病床上，熟門熟路地從柜子里找出碘伏和紗布。

“你經(jīng)常來醫(yī)務(wù)室？“余小楠好奇地問。

“我姐是校醫(yī)助理，暑假前剛畢業(yè)。“周明遠蹲下來，用棉簽蘸了碘伏，“會有點疼，忍著點。“

余小楠還沒反應(yīng)過來，冰涼的藥水已經(jīng)碰到了傷口。她“嗷“地一聲叫出來，下意識想縮回腿，卻被周明遠牢牢握住了腳踝。

“別動，“他皺眉，“傷口不消毒會感染。“

他的手掌很熱，指腹上有常年寫字留下的繭，磨得她腳踝處的皮膚微微發(fā)癢。余小楠不再掙扎，咬著嘴唇看他熟練地清理傷口、上藥、包扎，動作一氣呵成。

“你還會這個？“疼痛緩解后，余小楠忍不住問。

周明遠收拾著醫(yī)藥用品，頭也不抬：“我姐教的。她學(xué)護理的，總拿我當(dāng)練習(xí)對象。“

余小楠想起自己那個在國外留學(xué)的表哥，一年都見不到一次，更別說教她什么了。她爸媽最近吵得厲害，連她轉(zhuǎn)學(xué)的事都是匆匆決定的，哪有心思管她這些。

“你有個好姐姐。“她輕聲說。

周明遠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似乎想說什么，但被突然推開的門打斷了。

“我就知道是你小子又擅自動我的...咦？“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年輕女孩站在門口，驚訝地看著他們，“這次不是你自己受傷啊？“

“姐？你怎么在這兒？“周明遠明顯愣住了。

“我今天回來拿實習(xí)證明。“女孩走進來，好奇地打量著余小楠，“這位是...？“

余小楠緊張地坐直身體：“您好，我是余小楠，周明遠的...同班同學(xué)。“她不確定該怎么定義自己和他的關(guān)系。

“哦～“周明遠的姐姐突然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拖長了音調(diào)，“原來你就是那個寫錯我弟弟名字的轉(zhuǎn)學(xué)生啊。“

余小楠的臉“唰“地紅了。周明遠惱羞成怒地喊了聲“姐！“，然后對余小楠解釋：“別理她，她腦子有問題。“

“周明遠！有這么跟姐姐說話的嗎？“女孩作勢要打他，轉(zhuǎn)向余小楠時又恢復(fù)了笑容，“我是周明月，這家伙的姐姐，雖然他不肯承認(rèn)。“

余小楠忍不住笑了：“姐姐好。“

周明月檢查了一下余小楠的傷口，夸贊弟弟包扎得不錯，然后從包里拿出幾顆水果糖塞給余小楠：“吃點甜的，能緩解疼痛。“她的動作自然又親切，讓余小楠想起了小時候常給她帶零食的姑姑。

“姐，你忙你的去。“周明遠開始趕人。

周明月翻了個白眼，臨走前悄悄對余小楠眨眨眼：“周末我要帶這家伙去看電影，你要不要一起？他一個人總板著臉，可沒意思了。“

余小楠驚訝地看向周明遠，后者已經(jīng)紅到了脖子根，咬牙切齒地說：“周明月！“

“好好好，我走我走。“周明月笑著擺手，“余小楠，考慮一下哦！“

門關(guān)上后，醫(yī)務(wù)室里一時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余小楠低頭剝開一顆糖塞進嘴里，酸甜的草莓味在舌尖化開。

“我姐就那樣，你別在意。“周明遠終于開口。

“她很可愛。“余小楠真心實意地說，“我從小就想有個姐姐。“

周明遠輕哼一聲：“等你真有的時候就不會這么想了。“但他嘴角微微上揚，顯然并不是真的討厭姐姐的調(diào)侃。

校醫(yī)回來后給余小楠的腳踝做了檢查，確認(rèn)只是輕微扭傷，休息幾天就好。周明遠主動提出送她回教室，這次換成了攙扶的方式——雖然余小楠覺得他更像是在拎著她走。

“那個...“快到教室時，余小楠鼓起勇氣問，“你姐姐說的電影...是真的嗎？“

周明遠的腳步頓了一下，眼睛看向別處：“嗯。你要是無聊的話...可以一起來。“

余小楠沒想到他會答應(yīng)，心跳突然加快：“什么電影？“

“《天空之城》，重映版。“

“你也喜歡宮崎駿？“余小楠驚喜地問，“我最喜歡《千與千尋》了！“

周明遠的表情終于松動，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我房間里有全套藍光碟。“

這一刻，余小楠感覺他們之間有什么東西改變了。不再是互相嫌棄的同學(xué)，不再是因謠言而尷尬的關(guān)系，而是發(fā)現(xiàn)了共同愛好的、可以稱為朋友的人。

接下來的幾天，余小楠因為腿傷不用參加課間操，周明遠則經(jīng)常“恰好“忘記帶書或者作業(yè)，回教室拿。他們開始有了短暫的、但越來越自然的交流，話題從動漫擴展到音樂、書籍和各自喜歡的食物。

周五放學(xué)時，周明遠往余小楠桌上扔了張紙條就匆匆走了。余小楠打開一看，上面寫著一個地址和時間，字跡工整得不像他平時的風(fēng)格：“明天下午兩點，星美影院門口。——運“

余小楠把紙條小心地夾進課本里，心里泛起一絲期待。這是她轉(zhuǎn)學(xué)以來，第一次有人邀她出去玩。

回到家，余小楠發(fā)現(xiàn)父母又在爭吵。她輕手輕腳地溜進自己房間，關(guān)上門，但還是能聽到隱約的“離婚“、“撫養(yǎng)權(quán)“之類的字眼。她把頭埋進枕頭里，突然想起周明月溫暖的笑容和那顆草莓糖的甜味。

也許，明天會是個不錯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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