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電子鐘顯示23:05，俞陌的手指死死掐著日記本的邊緣。“張明會死在今晚23:17”——這行字像烙鐵般印在他的視網膜上。

“從宿舍到實驗樓至少要十分鐘！”俞陌抓起外套。

林修齊已經站在門口，手里拿著兩個手電筒：“走小路，七分鐘能到。”

他們沖出宿舍樓，夜風裹著初秋的涼意撲面而來。校園小徑的路燈年久失修，光線忽明忽暗。俞陌跟著林修齊拐進一條被灌木掩蓋的小路，樹枝劃過臉頰，留下細小的刺痛。

“你怎么知道這條路？”俞陌氣喘吁吁地問。

“調查需要。”林修齊的聲音混在風里，“這所學校有很多不為人知的通道。”

遠處，舊實驗樓的輪廓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陰森。那是棟上世紀六十年代的老建筑，紅磚外墻爬滿藤蔓，據說下學期就要拆除。俞陌記得十年后那里會變成一座現代化的實驗中心。

“等等！”林修齊突然拽住俞陌，兩人蹲在一叢冬青后面。實驗樓前的空地上，一個模糊的人影正在徘徊。

“是張明！”俞陌壓低聲音。

月光下，張明的身影顯得格外單薄。他不停地看表，似乎在等什么人。

“23:12，”林修齊盯著手表，“他應該是在等程雨晴。”

“程雨晴？”

“他們約好今晚在這里見面。程雨晴給我發消息就是讓我阻止他。”林修齊的呼吸變得急促，“但日記上寫的死亡時間只剩五分鐘了。”

俞陌剛要起身，一陣鋼琴聲突然從實驗樓旁邊的藝術樓飄來。悠揚的旋律在寂靜的校園里格外清晰，是肖邦的《夜曲》。

“午夜琴聲……”林修齊的瞳孔微微擴大，“傳說每到滿月之夜，藝術樓的鋼琴就會自動演奏。”

琴聲似乎吸引了張明的注意。他轉身朝藝術樓走去，完全偏離了日記預言的死亡地點。

“不對！”俞陌猛地站起來，“日記說他會死在實驗樓的臺階上！”

“時間線改變了。”林修齊拽住俞陌，“我們兵分兩路，你去跟著張明，我去實驗樓看看誰在等他。”

沒等俞陌回答，林修齊已經貓著腰沖向實驗樓。鋼琴聲越來越急，俞陌咬了咬牙，朝藝術樓方向追去。

藝術樓的大門虛掩著。俞陌推開門，音樂聲戛然而止。月光透過落地窗照進大廳，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地面像一塊巨大的鋼琴鍵盤。張明的身影消失在二樓轉角。

俞陌輕手輕腳地跟上。二樓的音樂教室門半開著，里面傳出張明的聲音：“每次都玩這種把戲有意思嗎？”

沒有回應。俞陌從門縫中看到張明站在一架三角鋼琴前，琴蓋大開著，琴鍵上落滿灰塵。

“出來吧，我知道是你。”張明的聲音帶著不耐煩，“程雨晴，這種惡作劇一點都不——”

鋼琴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和弦，所有琴鍵同時下陷，仿佛有雙無形的手狠狠砸在上面。張明踉蹌后退，撞翻了譜架。

俞陌沖進教室：“張明！快離開這里！”

張明轉頭看向俞陌，臉上寫滿震驚：“你怎么——”

鋼琴再次自行演奏起來，這次是一段俞陌從未聽過的詭異旋律。低音區不斷重復著三個音符，像某種警告。更詭異的是，隨著琴鍵起落，灰塵組成了一個個奇怪的符號——和日記本上的燙金花紋一模一樣。

“走！”俞陌抓住張明的手腕往外拖。就在他們踏出教室的瞬間，身后傳來“砰”的一聲巨響——鋼琴蓋自己合上了。

兩人跌跌撞撞地跑下樓。沖出藝術樓時，張明甩開俞陌的手：“你到底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

“沒時間解釋！”俞陌看向手表——23:16，“林修齊呢？”

實驗樓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尖叫。俞陌拔腿就跑，張明猶豫了一秒也跟了上來。

實驗樓西側的臺階上，林修齊正和一個黑影對峙。月光斜照在第三級臺階上，那里果然有一道細縫，正滲出詭異的藍光。

“別過來！”林修齊朝俞陌大喊，“臺階要開了！”

黑影聞聲轉頭，俞陌倒吸一口冷氣——那人穿著和他們一樣的校服，但臉上戴著奇怪的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睛。在目光相接的瞬間，俞陌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他看見自己站在血泊中，林修齊跪在一旁痛哭；看見程雨晴手持染血的日記本；看見實驗樓燃起大火……這些畫面一閃而過，快得像是幻覺。

“俞陌！”林修齊的喊聲將他拉回現實。

面具人趁機沖向實驗樓后方。俞陌想去追，卻被林修齊攔住：“別追了，我們得先把張明送回去。”

張明站在不遠處，臉色慘白：“你們到底在搞什么鬼？那個戴面具的是誰？臺階為什么會發光？”

林修齊沒有回答，而是拉著兩人快速離開現場。當他們經過實驗樓側面時，俞陌注意到地下室的窗戶透出微弱的燈光——那里應該是被鎖多年的舊實驗室。

“有人在地下室。”俞陌小聲說。

林修齊點點頭：“我看到了。門縫下有光。”

他們將張明送到宿舍樓下。張明似乎還處于震驚狀態，但至少安全了。俞陌看了看表——23:25，已經過了預言中的死亡時間。

“日記出錯了？”回宿舍的路上，俞陌問道。

林修齊搖頭：“是我們改變了結果。但事情沒那么簡單。”他掏出一張紙條，“這是在臺階上發現的。”

紙條上寫著一行小字：“第一次可以阻止，第二次必須選擇。”

俞陌感到一陣惡寒：“什么意思？”

“不知道。”林修齊的聲音低沉，“但我猜我們很快就會明白了。”

回到宿舍已是午夜。俞陌精疲力盡地倒在床上，卻發現日記本又有了新變化——原本預言張明死亡的那頁紙上，文字變成了：“第一次干預成功，代價已記錄。”

“代價？什么代價？”俞陌翻遍日記也沒找到解釋。他剛想詢問林修齊，一陣劇烈的眩暈突然襲來。眼前的景象再次扭曲，這次他看見程雨晴站在天臺上，手里拿著——

“俞陌？”林修齊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怎么了？”

視線重新聚焦時，俞陌發現自己跪在地上，額頭滲出冷汗。“我看到了……程雨晴……天臺……”

林修齊的臉色變得凝重：“時間眩暈。我查過資料，時空穿越者有時會看到未來的片段。”

“這能力真糟糕。”俞陌勉強站起來，“我們明天得去找程雨晴談談。她顯然知道些什么。”

第二天清晨，俞陌和林修齊早早來到食堂。程雨晴通常七點十分會來吃早餐。果然，七點零八分，她獨自走進食堂，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

“我去引開她，你檢查她的書包。”林修齊小聲說，“重點找有沒有面具或者與實驗室有關的鑰匙。”

俞陌剛想反對這個冒險計劃，程雨晴卻徑直朝他們走來。

“談談。”她拉開椅子坐下，聲音沙啞，“你們昨晚去了實驗樓。”

不是疑問句。林修齊和俞陌交換了一個眼神。

“張明差點死了。”林修齊直視程雨晴，“你知道會發生什么。”

程雨晴的指尖在餐桌上輕輕敲擊，節奏和昨晚鋼琴上的詭異旋律一模一樣。“你們不該干涉。”她壓低聲音，“每一次干預都會讓裂縫更大。”

“什么裂縫？”俞陌問。

程雨晴沒有回答，而是卷起左袖，露出手腕內側的燙金花紋——和日記本封面完全一致。“這個標記意味著被選中。我父親有，我祖父也有。”她看向林修齊，“現在你們也有了。”

林修齊猛地抓住程雨晴的手腕：“你父親是當年實驗室的研究員？1999年照片上那個人？”

程雨晴的臉色變了：“你怎么知道那張照片？它應該已經被——”

“銷毀了？”林修齊冷笑，“可惜校刊室還留著一份。”

程雨晴掙脫開來：“聽著，你們現在很危險。那本日記不是幫助，是誘餌。它在利用你們擴大裂縫。”

“說清楚點！”俞陌忍不住提高音量，引來周圍幾道好奇的目光。

程雨晴站起身：“今晚十點，音樂教室。帶上日記本。”她頓了頓，“如果你們還想救張明的話——昨晚只是延遲，不是阻止。”

她離開后，俞陌發現餐桌上多了一把小鑰匙，上面貼著“地下室”的標簽。

上午的課程結束后，兩人立刻前往實驗樓查看地下室。然而當他們到達時，昨晚還透著光的門縫今天卻嚴絲合縫，門鎖嶄新如初，仿佛多年未被開啟過。

“這不合理。”林修齊檢查著門鎖，“昨晚明明——”

“時間自我修復了。”俞陌突然明白過來，“就像我們救了張明，時間線會自動調整彌補漏洞。”

林修齊皺眉：“那程雨晴為什么還記得？”

“因為她和我們一樣，被標記了。”俞陌指著自己手腕內側——那里不知何時也出現了一個淡淡的燙金花紋，“我們都成了時空裂縫的一部分。”

回教室的路上，俞陌又經歷了一次短暫的時間眩暈。這次他看見林修齊站在燃燒的實驗樓前，手里捧著那本燃燒的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