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化學實驗室。
俞陌用鑷子夾起兩塊青銅碎片,在陽光下仔細觀察接縫處。“邊緣能吻合。”他小聲說,“但還缺至少三片。”
林修齊煩躁地在實驗臺前踱步:“程雨晴去哪了?說好午休時碰頭的。”
窗外烏云密布,遠處傳來悶雷聲。俞陌的指尖撫過碎片上“犧牲”二字,忽然感到一陣刺痛——字跡邊緣滲出一滴血珠,迅速被青銅吸收。
“這東西是活的……”他猛地縮回手。
實驗室門被輕輕推開,程雨晴閃身進來,臉色比早晨更加蒼白。她左臂裹著校服外套,隱約透出血跡。
“你受傷了?”俞陌起身要去查看。
程雨晴后退一步:“別碰我。”她解開外套,露出手臂——那些燙金花紋已經蔓延到肘部,形成完整的藤蔓圖案,最頂端的部分正滲出細密的血珠。
林修齊倒吸一口冷氣:“這是什么?”
“血契生效的征兆。”程雨晴的聲音異常平靜,“我查了母親的日記。程家女性世代都是守門人,用血維持時空裂縫的平衡。”她掏出一本皮質小日記本,“這是我十六歲生日時母親偷偷塞給我的。”
泛黃的紙頁上寫著:
「雨晴,當你讀到這些時,我已經完成使命。記住,血契不是詛咒而是選擇。當年我救張明不是偶然,而是為等待真正的‘見證者’到來。三個人中,只有被標記最深的人才能重組青銅匣……」
俞陌的視線模糊了一瞬——他再次看到程雨晴沉入湖底的畫面,但這次細節更清晰:她手腕的紋路發出藍光,而岸上的自己手中拿著完整的青銅匣……
“俞陌?”林修齊的手在他眼前晃動,“又眩暈了?”
“我看到了未來……”俞陌喘著氣,“程雨晴在湖里……青銅匣……”
程雨晴猛地合上日記本:“沒時間了。今天午夜前必須找到剩下的碎片。”她指向自己手臂上的花紋,“這些紋路指向三個地點:圖書館古籍室、舊實驗樓配電箱,還有……”她遲疑了一下,“李老師的辦公桌。”
林修齊抓起背包:“分頭行動。我去實驗樓。”
“不行!”程雨晴抓住他的手腕,“觀測者在挑撥我們分開。而且……”她的聲音低下去,“你的記憶已經開始混亂了,對不對?”
林修齊的表情凝固了:“什么意思?”
“昨天半夜你打電話給我,”程雨晴直視他的眼睛,“問俞陌是誰。完全不記得他是穿越者的事。”
俞陌感到一陣寒意:“林修齊?”
林修齊的拳頭砸在實驗臺上,燒杯里的水劇烈晃動:“我沒事!只是偶爾……片段性遺忘……”他的眼神突然變得迷茫,“等等,我們不是在討論青銅碎片嗎?”
這種記憶斷片讓空氣瞬間凝固。程雨晴深吸一口氣:“看,這就是問題。時間悖論在侵蝕你的記憶。我們三個必須一直在一起,互相提醒。”
三人最終決定先去圖書館。雨越下越大,空蕩蕩的走廊里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回蕩。轉過拐角時,俞陌突然拉住兩人——古籍室門口,李老師正在鎖門。
“等她走遠。”林修齊壓低聲音。
李老師離開后,程雨晴掏出一把鑰匙:“管理員備用鑰匙。”她猶豫了一下,“但需要有人放風。”
“我去。”林修齊主動說,“我的記憶現在最不穩定,查閱古籍幫不上忙。”
古籍室里彌漫著霉味和塵土的氣息。程雨晴直奔索引柜:“1943年的檔案應該在H區。”
俞陌幫她搬來一架梯子。最高層的檔案盒上積著厚厚的灰塵,標簽已經褪色:《1943-1945特殊建設項目》。
盒子里是一疊泛黃的圖紙和德文文件。程雨晴快速翻閱著:“這是當年德國顧問設計的……看這個!”她抽出一張藍圖,上面是舊實驗樓的原始結構,地下室被標注為“觀測室”,而西側臺階處畫著一個青銅匣的圖案。
“第三階下面是入口。”俞陌指著圖紙上的注釋,“需要‘純凈之血’開啟……這是什么?”
程雨晴的手臂突然劇烈疼痛起來,花紋處的血珠滴在圖紙上。令人震驚的是,血液被紙面吸收后,原本模糊的德文注釋逐漸顯露出中文翻譯:
「守門人之血可喚醒沉睡之匣」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林修齊急促的敲擊聲:“有人來了!”
兩人匆忙將文件塞回去,剛躲到書架后,古籍室的門就被推開。透過書縫,俞陌看到李老師走了進來,但她走路的姿勢很奇怪——機械而僵硬,就像那晚戴面具的人。
李老師徑直走向他們剛才翻動的檔案盒,手指撫過濕潤的血跡。她突然轉頭,視線仿佛穿透書架直視他們:
“找到線索了?很好……游戲更有趣了。”
程雨晴捂住嘴不讓自己驚叫出聲。李老師——或者說占據她身體的東西——從口袋里掏出一樣物品放在桌上,然后離開了。
確認腳步聲遠去后,兩人沖到桌前。那是一個老式膠卷盒,里面裝著第三塊青銅碎片,上面刻著“永恒”二字。
“她在幫我們?”俞陌困惑地問。
程雨晴搖頭:“觀測者在享受這個過程。它知道我們逃不掉。”她拿起碎片,上面的字跡開始發光,“還剩最后兩片……”
雨聲中,校園廣播突然響起電流雜音,接著是程教授扭曲的聲音:
“第二片拼圖找到,獎勵第二條線索——犧牲必須是自愿的,但被遺忘的犧牲不算平衡。”
林修齊從門外沖進來:“你們聽到了嗎?這是什么鬼提示!”
程雨晴的臉色變得慘白:“我明白了……當年我母親的犧牲沒被計入平衡,因為張明忘記了真相!”她抓住林修齊的手臂,“你的記憶流失不是意外,是觀測者確保犧牲被遺忘的手段!”
俞陌突然想起什么:“李老師辦公室!如果她故意留下碎片……”
三人冒雨沖向教師辦公樓。空蕩蕩的走廊里,李老師辦公室的門虛掩著。推開門,里面整潔得反常——桌面上放著一個透明盒子,里面是第四塊碎片,旁邊是張明溺水當天的值班記錄。
記錄顯示,那天本該值班的李老師被人調換了班次,簽名處是程教授的筆跡。
“他們在操控一切……”林修齊的聲音發抖,“就像安排好的實驗。”
程雨晴拿起碎片,上面刻著“守護”二字。當四塊碎片靠近時,邊緣發出微弱的藍光,顯然在互相吸引。
“還差最后一片。”俞陌數著缺口,“應該在……”
“第三階下面。”程雨晴卷起袖子,花紋已經蔓延到肩膀,“今晚滿月,我們必須完成拼圖。”
夜幕降臨,三人帶著工具來到舊實驗樓。雨水沖刷著紅磚外墻,西側臺階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藍色。林修齊用撬棍撬開第三階的石板,露出一個金屬暗格——需要鑰匙開啟。
程雨晴取出那把古老鑰匙,插入鎖孔。隨著機械轉動的咔噠聲,暗格打開,露出最后一塊青銅碎片和一個小日記本。
碎片上刻著“輪回”二字。當俞陌將它與其他碎片拼合時,令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碎片自動融合成完整的青銅匣,表面浮現出校園微縮地圖,五個紅點標記著他們找到碎片的位置,連成五芒星圖案。
程雨晴翻開日記本,是她母親的筆跡:
「親愛的雨晴:如果你讀到這些,說明觀測者已經選定了新的守門人。這不是詛咒而是選擇。青銅匣重組之時,你必須做出決定——成為永恒的守護者,或者讓裂縫吞噬所有人。記住,真正的平衡不在于犧牲生命,而在于……」
后面的字跡被血跡模糊了。
林修齊突然抱住頭:“有什么……要來了……”
他的瞳孔急劇收縮,整個人開始抽搐。俞陌扶住他時,驚駭地發現林修齊的手臂上也出現了淡淡的燙金花紋!
“不……不該是這樣的……”程雨晴慌亂地翻著日記本,“只有被標記的人才能……除非……”她猛地抬頭看向俞陌,“你手上的標記呢?”
俞陌卷起袖子——原本清晰的花紋正在褪色。
“觀測者改變了選擇!”程雨晴的聲音帶著哭腔,“它要林修齊代替我!”
林修齊的狀況急劇惡化。他時而清醒時而糊涂,有幾次甚至認不出俞陌是誰。更可怕的是,每當記憶斷片發生,他手臂上的花紋就變得更加清晰。
“必須立刻做決定。”程雨晴擦去眼淚,從青銅匣底部取出一把儀式小刀,“母親日記里提到過,守護者儀式需要在滿月時的湖心完成。”
俞陌抓住她的手腕:“等等!你母親說‘真正的平衡不在于犧牲生命’,后面的話呢?”
程雨晴搖頭:“被血跡蓋住了。但沒時間了,林修齊撐不過今晚!”
林修齊突然清醒過來,死死抓住青銅匣:“我……想起來了……張明死前說過……湖底有扇門……”
話音未落,校園廣播再次響起,這次伴隨著刺耳的警報聲:
“最終拼圖完成,選擇時刻到來。請攜帶青銅匣前往湖心亭。——觀測者敬上”
雨停了。月光破云而出,照在青銅匣上,折射出詭異的光路,直指校園湖方向。
程雨晴拿起儀式刀,眼神決絕:“我去完成儀式。”
“不行!”俞陌和林修齊同時喊道。
三人僵持之際,林修齊突然痛苦地彎下腰,花紋已經蔓延到他的脖頸。程雨晴趁機沖向湖邊,俞陌扶起林修齊緊追其后。
月光下的湖面如鏡,倒映著滿天星斗。湖心亭的欄桿上,不知何時系著一條小船。青銅匣在程雨晴手中發出越來越強的藍光,仿佛在催促什么。
當三人登上小船,湖水無風自動,推動小船駛向湖心。俞陌的眩暈感越來越強,眼前不斷閃現碎片般的未來圖景——每個選擇都導向不同的結局,但都伴隨著失去……
小船停在湖心最深處。程雨晴舉起儀式刀,月光照在她決絕的臉上:
“我選擇成為守護者。”
刀鋒劃過手腕的瞬間,整個湖面沸騰起來,青銅匣懸浮在空中,發出震耳欲聾的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