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廣播的電子音仍在回蕩，三人卻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竄上脊背。俞陌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那些透明的部分雖然恢復(fù)了實體，但皮膚下隱約有藍色的光點流動，如同星河。

“他們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化了……”程雨晴的聲音發(fā)顫，她手腕上的藍色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

念初突然掙脫程雨晴的懷抱，小小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她跪倒在地，雙手抱頭，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更可怕的是，她的金發(fā)正逐漸褪色，變成一種詭異的銀白。

“念初！”程雨晴想抱住她，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

俞陌的青銅短劍突然劇烈震動，劍身上的“未來”二字亮起刺目的紅光。他本能地舉劍指向念初，劍尖距離女孩的額頭僅一寸之遙——

時間靜止了。

飛舞的落葉凝固在半空，噴泉的水珠變成晶瑩的雕塑，連念初的尖叫聲也被按下了暫停鍵。唯一還能移動的，是俞陌、程雨晴，以及……念初緩緩抬起的臉。

那雙眼睛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金色，沒有瞳孔，沒有眼白，只有純粹的光芒。當她開口時，聲音里帶著不屬于孩童的空靈回響：

“時間之痕已經(jīng)覺醒?！?/p>

程雨晴的燙金花紋突然全部亮起，銀光與念初身上的金光相互呼應(yīng)。她痛苦地彎下腰，一段陌生的記憶強行闖入腦海：

——滿月之夜，年幼的念初站在校園湖邊，湖面倒映著三個月亮。一個戴著金屬面具的身影向她伸出手……

“那是……”程雨晴喘著氣，“觀測者議會早就選中了她！”

念初——或者說占據(jù)她身體的存在——緩緩飄起，懸浮在離地半米的空中。她周身環(huán)繞著無數(shù)細小的光點，每個光點里都映照著不同的時間片段。

“容器已經(jīng)準備就緒。”她——它——的聲音變得更加非人，“錨點即將歸位?！?/p>

俞陌感到一陣劇痛從胸口襲來。低頭看去，那個鐘表印記正在急速旋轉(zhuǎn)，指針瘋狂擺動。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膚開始變得透明，不是局部的，而是全身性的——就像在鏡像世界里那樣。

“不……”程雨晴想沖向念初，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腿無法移動。低頭一看，藍色紋路已經(jīng)蔓延至膝蓋，將她的皮膚變成了半透明的晶體。

校園各處陸續(xù)傳來尖叫聲。俞陌轉(zhuǎn)頭看去，只見那些被轉(zhuǎn)化的師生正從四面八方涌來。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眼中泛著藍光。最前排的幾個學(xué)生身體已經(jīng)部分晶體化，在陽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觀測者軍團?！蹦畛酢獣r間之痕的化身——宣布道，“新世界的先驅(qū)?！?/p>

俞陌的青銅短劍突然脫手飛出，懸浮在空中旋轉(zhuǎn)。劍身上的文字一個個亮起又熄滅，最終定格在“過去”與“未來”之間的一道縫隙上。

“林修齊說的青銅匣……”俞陌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不是容器，是鎖！”

程雨晴艱難地移動著逐漸晶體化的手臂：“什么意思？”

“時間之痕需要兩個部分才能完全覺醒——容器和鑰匙。”俞陌指向念初，“她是容器，而青銅匣里的東西才是真正的鑰匙！”

念初——時間之痕的表情第一次出現(xiàn)了波動。她抬手一揮，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俞陌狠狠撞向地面。

“沉默，錨點?！彼穆曇糇兊梦ｋU，“你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p>

俞陌咳出一口血，卻笑了：“不，還沒完。”他看向程雨晴，“還記得程默臨死前說的話嗎？觀測者議會的弱點是——”

“記憶。”程雨晴突然接上，“是記憶！議會沒有人類的記憶，所以他們渴望吞噬它！”

仿佛印證她的話，所有被轉(zhuǎn)化的師生同時捂住頭，發(fā)出痛苦的呻吟。他們身上的晶體化進程開始逆轉(zhuǎn)，藍色紋路如同退潮般收縮。

念初——時間之痕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尖嘯，金光暴漲。但這一次，程雨晴已經(jīng)準備好了。她將最后的力量凝聚在指尖，銀光化作一道利箭，直刺念初的胸口。

“醒來吧，念初！”她大喊，“記住你是誰！”

銀光擊中的瞬間，無數(shù)記憶碎片從念初體內(nèi)爆發(fā)出來：

——林修齊抱著剛出生的她，淚流滿面；

——程雨晴教她認第一個字；

——俞陌偷偷給她帶糖果；

——李夢瑤臨終前溫柔的微笑……

“不！”時間之痕的尖叫聲逐漸變成了念初本來的聲音，“我……我是念初……”

金光與銀光交織，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繭將念初包裹其中。當光芒散去時，飄浮在空中的是恢復(fù)正常的念初——金發(fā)重新變得柔亮，眼睛也恢復(fù)了原本的藍色。她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然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程阿姨……俞陌哥哥……爸爸呢？”

程雨晴想上前抱住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下半身已經(jīng)完全晶體化，無法移動。俞陌的情況更糟，他的身體已經(jīng)半透明，仿佛隨時會消散在空氣中。

“念初……”程雨晴艱難地說，“拿著這個……”她將一枚銀色的吊墜——程家守護者的信物——遞給女孩，“去找青銅匣……”

校園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那些被轉(zhuǎn)化的師生一個接一個倒下，藍色紋路從他們身上褪去。天空中出現(xiàn)了一道巨大的裂縫，如同睜開的眼睛。

“太遲了……”俞陌看著自己幾乎完全透明的手，“時間之痕已經(jīng)……”

他的話沒能說完。一道刺目的白光從天空的裂縫中傾瀉而下，吞沒了整個校園。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俞陌看到念初胸口的吊墜亮起銀光，形成一個保護罩將她護在其中。

然后，世界歸于純白。

當俞陌再次恢復(fù)意識時，他站在一條無限延伸的走廊里。兩側(cè)是無數(shù)扇門，每扇門上都標著不同的日期。有些門緊閉，有些微微開啟，透出里面的場景片段。

“時間回廊……”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俞陌轉(zhuǎn)身，看到了林修齊?；蛘哒f，林修齊的靈體。他的身體呈半透明狀，眼鏡片后是溫和的笑意。

“林老師！這是哪里？念初和程雨晴呢？”

“時間之痕的內(nèi)部?！绷中摭R輕聲說，“她們很安全，暫時。但時間不多了。”

他指向一扇特別的門，上面標著“1945年4月30日”：“觀測者議會正在那里完成最后的儀式。如果成功，所有時間線都將重組?！?/p>

俞陌看向自己的手——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實體，但胸口的鐘表印記仍在：“我能做什么？”

“你是錨點。”林修齊說，“唯一能在時間亂流中保持自我的人。”他頓了頓，“但代價是……”

“我會消失?！庇崮捌届o地接上，“成為真正的時間幽靈?！?/p>

林修齊沒有否認，只是悲傷地點點頭：“青銅匣里鎖著的，是最初的時間錨點碎片。如果你與它融合……”

“就能重置一切?！庇崮巴蚰巧乳T，“但沒有人會記得我存在過?！?/p>

沉默在回廊中蔓延。遠處，隱約傳來齒輪轉(zhuǎn)動的聲響，仿佛一個巨大的鐘表正在走向終點。

“決定權(quán)在你?！绷中摭R最后說，“無論你選擇什么，我都……”

他的話沒能說完?；乩韧蝗粍×艺饎?，一扇扇門開始自動關(guān)閉。林修齊的身影變得模糊，在完全消失前，他對俞陌做了個口型：

“快走！”

俞陌沒有猶豫，沖向那扇標著1945年的門。在握住門把手的瞬間，他最后回頭看了一眼——在無數(shù)關(guān)閉的門中，有一扇特別的小門微微開啟，里面是他第一次遇見程雨晴的場景。

“再見了?！彼p聲說，然后推開了1945年的門。

刺目的白光再次降臨。這一次，俞陌感到自己的意識正在分解，又重組。最后的念頭是：

希望這個選擇，能換來你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