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校園彌漫著青草與泥土的清新氣息。程雨晴站在圖書館古籍室的窗邊,纖細的手指輕輕推開塵封已久的木窗。初夏的風裹挾著花香涌入,吹散了書架上沉積多年的陳舊味道。她下意識地摩挲著手腕內側——那里的燙金花紋在陽光下泛著微光,新增的藍色細線如同藤蔓般纏繞在原有紋路上,形成一種奇異而和諧的交織。
自從那個滿月之夜后,一切都變得不同了。程雨晴低頭凝視著自己的手腕,那些紋路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動。她能感覺到體內涌動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不僅能夠讀取記憶碎片,偶爾還能窺見未來的零星畫面——雖然這些畫面總是模糊不清,如同隔著一層毛玻璃。
“程阿姨!”
清脆的童聲從走廊盡頭傳來,伴隨著輕快的腳步聲。程雨晴轉身時,念初已經抱著一本星空圖案的筆記本沖進了古籍室。小女孩的金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藍色的眼眸中跳動著興奮的光芒。但更讓程雨晴呼吸一滯的是跟在念初身后的人——那個轉學生俞陌。
他穿著整潔的校服,黑發略微凌亂,琥珀色的眼睛在看到程雨晴時明顯亮了一下。自從一個月前在圖書館偶遇后,這個男生總能找到各種理由出現在她周圍。最奇怪的是,明明應該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卻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仿佛記憶中缺失了一塊至關重要的拼圖。
“看我發現什么!”念初迫不及待地跑到程雨晴面前,翻開筆記本。里面密密麻麻畫滿了復雜的星圖,有些星座旁邊還標注著奇怪的符號?!白蛲韷衾镄钦Z者教我的,”小女孩興奮地指著其中三顆連成一線的星星,“她說這叫'時間錨點'!”
程雨晴接過筆記本,指尖剛觸碰到星圖,一陣電流般的刺痛感便從指尖竄上脊背。更神奇的是,紙上的三顆星星突然在她眼中旋轉起來,逐漸與記憶中那個滿月之夜在天空中看到的三星連珠完美重合。
“這是……”
“獵戶座的腰帶?!庇崮安恢螘r已經站在她身側,溫熱的呼吸輕輕拂過她的耳畔,帶著淡淡的薄荷香氣。他修長的手指指向星圖,“不過多了些……特別的星星?!?/p>
就在他的手腕無意間擦過程雨晴手背的剎那,兩人同時倒吸一口冷氣——俞陌的左手腕內側,三個細小的光點突然亮起,排列方式與星圖上的三星紋路完全一致。
“你也有印記?”程雨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聲音因震驚而微微發顫。這太巧合了,轉學生、星圖、神秘光點……種種跡象都指向某個她尚未參透的真相。
俞陌的表情從驚訝迅速轉為困惑,他輕輕觸摸那三個發光的光點:“我不知道這是什么……”他的眉頭緊鎖,“但感覺它們一直在這里,只是現在才被看見。”
念初踮起腳尖,小手覆蓋在俞陌的印記上。她的眼睛突然閃過一絲金光:“星語者說過,當第三位覺醒者找到錨點,星星就會——”
刺耳的警報聲驟然響起,打斷了小女孩的話。校園廣播里傳來一陣電流雜音,接著是一個冰冷的電子合成音:
“檢測到異常時間波動。預備方案啟動?!?/p>
程雨晴手腕上的燙金花紋突然劇烈發燙,她痛苦地彎下腰,感覺有無數細小的針正在皮膚下游走。俞陌和念初也同樣不適——男生死死按住發光的手腕,而念初則抱住了腦袋,發出小貓般的嗚咽聲。
窗外,晴朗的天空驟然暗了下來。程雨晴強忍疼痛抬頭望去,只見三顆星星在白天清晰可見,排列成一條完美的直線,散發著不祥的冷光。
“他們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從古籍室最暗的角落傳來。
三人警覺地轉身。陰影中,一個半透明的老人正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沒有標題的古籍。他的身體如同由最純凈的水晶雕刻而成,能直接看到里面流動的銀色沙粒。那些沙粒隨著他的動作緩緩流淌,仿佛體內藏著一條微型銀河。
“時守老人……”念初輕聲呼喚,語氣熟稔得像是認識多年的老友。
老人點點頭,銀沙在他眼中匯聚成星辰般的閃光。他將那本無字書遞給程雨晴:“你們需要這個?!稌r間檔案館指南》,雖然晚了七十八年?!?/p>
程雨晴接過書的瞬間,皮革封面上的燙金字體重組變形,最終凝固成她的名字。她翻開第一頁,一幅精美的插畫映入眼簾:三個模糊的身影站在由星光構成的階梯上,腳下是無數破碎的鏡子,每面鏡子里都映照著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觀測者議會已經開始行動?!崩先说穆曇粝袷菑暮苓h的地方傳來,帶著空靈的回響,“他們要抹去所有變數,包括你們,包括那條新生的時間線?!?/p>
“什么新生時間線?”俞陌問道,手腕上的星紋隨著他的話語閃爍不定。
老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枯瘦的手指劃過書頁。紙面上的畫面突然活動起來,變成一段全息影像:燃燒的實驗樓,一個年輕男孩冒著烈火沖入其中,從廢墟中救出一個青銅匣……
“這是……”程雨晴的聲音顫抖,“我的記憶?但我不記得……”
“因為那已經是上一條時間線的事了?!崩先说氖种冈俅屋p撫書頁,影像變換,顯示出俞陌將一顆青銅種子植入時間之痕的畫面,“你們成功了,但也失敗了。新世界得以誕生,代價是所有人的記憶重組?!?/p>
俞陌突然按住太陽穴,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一些碎片般的畫面如洪水般涌入他的腦海:月光下蜿蜒的光之階梯,自己逐漸透明的雙手,程雨晴含淚的眼睛和無聲的吶喊……
“我……”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我好像記得……”
老人透明的面容變得嚴肅,體內銀沙流動加速:“星紋覺醒意味著記憶開始復蘇。危險但也必要?!彼D向念初,聲音柔和下來,“小守護者,你能看到多少?”
念初的金發無風自動,眼中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芒:“很多……又很少。星語者說關鍵在月圓之夜,當三顆星連成一線……”
她的話被突如其來的地震打斷。整個古籍室劇烈搖晃,書架上的書本紛紛墜落,在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窗外,校園湖的水面開始不正常地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閃爍著令人不安的藍光。
“時間裂縫!”老人大喊,透明的身體因緊張而微微發光,“議會找到你們了!”
程雨晴本能地一手拉住念初,一手抓住俞陌。就在藍光即將吞噬整個圖書館的瞬間,俞陌手腕上的星紋爆發出一陣強光,三顆星星脫離皮膚,投射到空中,形成一道微型光幕暫時阻擋了藍光的侵襲。
“走!”老人推開一扇本不存在的門——那扇門就那樣憑空出現在古籍室的墻壁上,門外是一條由星光鋪就的小路,蜿蜒通向云端中若隱若現的古式建筑。
程雨晴猶豫了一秒,但看到身后藍光已經突破屏障,便拉著兩人沖向那扇門。老人最后一個進入,在門關上前的剎那,程雨晴回頭看到圖書館的窗戶全部爆裂,無數藍色絲線如毒蛇般涌入,所到之處書本化為齏粉,墻壁迅速老化腐朽……
當門完全關閉,三人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宏偉的圓形藏書閣中央。高聳的書架呈螺旋狀排列,直通看不見的穹頂。最令人震驚的是,這里的每本書都在自行翻動書頁,文字如活物般不斷重組排列,仿佛在主動尋找最適合的表達方式。
“歡迎來到時間檔案館。”老人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回蕩,“保存所有被抹去時間線的地方?!?/p>
他引導三人走向中央的一個水晶展柜,里面懸浮著一把青銅鑰匙。鑰匙表面刻著與俞陌手腕上一模一樣的三星紋路,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微弱的青光。
“你們需要這個。”老人說,透明的手指輕觸展柜表面,“但代價是面對被你們自己遺忘的真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