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春末夏初,都是凌清最頭疼的時節。用她的話說:每當換季才會發現自己的衣服如此之多。平常怎么換來換去就那幾套呢?
齊安澤看著妻子面對一床堆疊如山的衣服犯愁的模樣只覺好笑“慢慢收拾就行,臉拉那么長干嘛?!薄罢嫦胭I個大別墅。春夏秋冬各一個衣柜,省得換季?!绷枨暹叜愊胩扉_邊整理“算了不收了,今天溫度適宜,趁著天氣還不錯,約那兩個寶出去野營吧?!?/p>
凌清放下手里的活計“出了五月,再也沒有這么舒服的日子了,南凌是沒有春秋的?!饼R安澤連日加班,也想陪妻子放松下,于是給文蓉李君賢發去信息。二人自然同意。四人欣然前往南凌公園。
葉楠予可沒這么好的心情。她思索片刻還是沒想到自己哪里泄露了行蹤:公司早就不是向軒知道的地址了,聯系方式也刪除干凈,新家連父母都還未告知,他到底從何得知自己的住址?思來想去,只有一個人有作案動機了。于是那日工作午休時,她將楚瀾喚進辦公室。
“我問你?!比~楠予開門見山“向軒是怎么知道我新家在哪兒的?!薄鞍。俊睂γ嫜b傻讓她氣不打一處來“裝什么,除了你我想不到還有誰有這個念頭?!薄艾F在信息這么發達,他想找到你不是很容易嘛?!背懸粩偸?,很無辜的樣子。
“不說實話是吧?!比~楠予斜眼看著他“你是不是覺得跟他的關系就可以在我這里肆無忌憚?”說著點燃一根煙“他這個人雖然古板沒情商,但是有分寸。萬萬想不出跟蹤這樣的操作。不是你告訴他的他能做得出來?”
“他跟蹤你!?”楚瀾大驚失色“這蠢貨,我明明告訴過他......”“好好好,不打自招是吧!”葉楠予氣的笑起來“還說跟你沒關系?”
楚瀾連忙死皮賴臉湊上去“你聽我解釋....”“行,請開始你的狡辯?!比~楠予好整以暇,等著他接下來的話。對方一愣,笑容還掛在臉上“小葉,別這么嚴肅嗎。”“請注意你的措辭!這是在公司!”“嘖,你看你,說了別這么官方,又沒別人在。”楚瀾開始話家常了“我還長你三歲呢。咱們也算是老交情了......”葉楠予打斷他的話“你到底想說什么?”
見對方這么認真,他也終于收斂了神色“我覺得你應該給他,或者說給自己一次機會。其實你們是有感情的。何必要......”“楚瀾!”葉楠予聲音提高了八度后立馬降了下去“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我們之間的事情。我懂你對兄弟的情誼,但是有件事你要知道,我們的裂痕是無法修復的,我們的問題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p>
“其實我覺得.....”“你一口一個你覺得,你問過我嗎,問過他嗎?感情的事只有雙方才有資格評判。第三人無從知曉。”葉楠予語氣平和而堅定。楚瀾精準抓住她話語里可以轉圜的余地“對啊,他就是這么跟我說的,他說一直想要彌補你,奈何你不給機會?!薄澳阆朐趺崔k吧?!比~楠予知道一直逃避也不是辦法,而且自從那天之后向軒真的沒有再出現,她一腔怒火也被澆滅了。
楚瀾見她緩和態度,知道有轉機了“這樣吧,這個周末我找個時間,咱們一起出來聊聊,聊聊而已,解開心結也是好的?!比~楠予嘆口氣,沒有反對。楚瀾再次嬉皮笑臉“就是嘛,別把自己憋壞了,很多時候你是自己為難自己。”葉楠予沒有在意他的話,思緒早已飄走。
南凌公園。凌清此刻非常后悔為什么要自駕。堵車,堵得她心情煩躁。可是她是司機,又不能點煙,只能強忍郁悶。足足開了一小時,目的地依舊水泄不通。人們為搶車位有的甚至大打出手,凌清極有先見之明地吩咐丈夫下去占車位。齊安澤很快找到一個,可惜凌清開車雖然平穩,倒車的技術實在不敢恭維,更別提側方位這種“高難度”了。廢了半天勁愣是沒停進去,后排李君賢還不忘補刀“嫂子你技術不行啊。要多練啊?!?/p>
“姐夫你忘了自己的車技了?”凌清扭過頭,眼神能殺人。文蓉按下他“慢慢停,又沒人跟你搶,啊?”話音未落,一輛車見凌清半天停不進去,趁她掉頭換方向的時候猛地沖了過來,齊安澤走神了,沒注意到,被對方硬生生搶占先機。
凌清氣炸了,搖下車窗“你怎么插隊!”對方見狀,也探頭出來,赫然是個衣冠楚楚的男司機。可他的話遠沒有他的衣著考究“什么叫插隊,你技術不好還不讓別人停了?這里哪里寫了要排隊?停不進去還不怪你沒本事?”他突然停下來,在凌清身上掃視一周,帶著鄙夷“女司機,又是女司機,女人開車就是水平差。非要上路,國家就不該給你們發駕照?!?/p>
凌清本意是理論停車問題的,誰承想對方的邏輯竟是如此感人,還能攀扯到性別問題上。她怒不可遏“你技術好怎么一直停不進去?!蹦腥苏垓v了半天也沒成功,聽到她這話更是惱怒“那是這個位置本來就不好停!女人懂什么車?”
文蓉見好友想下車理論,連忙拉住她“你就讓他折騰吧,咱們換個地方,前面肯定還有的。”凌清甩開她“今天非要教訓他一下?!睂χ腥朔籽邸昂现彝2贿M去就是水平問題,你停不進去就是車位問題是吧?敢不敢承認自己的不足啊?我算是知道降分錄取的都是什么貨色了?!?/p>
男人氣得青筋暴起,手都指不穩了“我就說女人蠻不講理,潑婦!”凌清也不找車位了,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樂得看對面笑話“向來如此,你這種人我見多了,自己撒潑沒理還能倒打一耙,你慢慢停,我看你什么時候停進去。女司機?”她冷笑一陣“新聞報道中,嚴重的交通事故中男性駕駛員占比更高,也不知道你口中的女司機怎么變了性。”
男人跳下車來,竟是要動手。凌清可沒傻到在原地等他施暴,一腳油門飛速離去。正在此時,一輛紅色轎車一個漂亮的拐彎,將原本男人沒停進去的車位直接搶奪。男人還未反應過來,就見駕駛員熟練平緩地停進車位。時間力道無懈可擊。
“那是我的車位!”男人跳腳。司機緩緩搖下車窗,云淡風輕“你剛才不是說了嗎,這里沒寫要排隊啊。而且我看你倒騰半天,以為你不想進去呢?!本尤皇侨~楠予。“又是女司機?”對方理直氣壯“你運氣好罷了!我,我......”見對方的技術絕佳,他忽然轉了話頭“一個女人,打扮的像個男人婆,一看就是沒人要的。”
“年輕人,火氣不要那么大?!比~楠予“爹味”十足,根本不在意對她的容貌羞辱“技術不好沒關系,勇于承認,慢慢練習,何必大動肝火?!绷枨灞揪蜎]跑遠,見到男人被一個女司機教訓了,笑得眉眼生輝,跳下車一見: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男人見狀不妙,逃之夭夭。葉楠予早看到凌清了,一點驚訝的神色都沒流露出,關切地“下次別跟這種垃圾人一般見識,剛才多危險。”“放心吧,我跑得快著呢?!绷枨鍖④嚱唤o齊安澤,讓他去停,自己與對面攀談起來。
“喲,是上次的小美人啊。”楚瀾和向軒一起下了車,前者見到凌清,油嘴滑舌起來。葉楠予抽了他一下“別胡說八道。”又對著凌清“他就這樣,別在意啊?!绷枨宓箾]什么在乎的,只是盯著向軒,疑惑到“這位是......”
“向軒。我前夫?!比~楠予簡短地吐出幾個字。予軒傳媒公司。凌清恍然大悟。那邊齊安澤已停好車,三人見葉楠予等人竟也挎著野營的裝備,又是與凌清熟識的朋友,獨樂了不如眾樂樂,一起吧。
葉楠予自打出發就沒給向軒一個眼神,一句話。凌清困惑:既然是前夫,何必約出來?約出來了又一句話不說,什么意思?但她理智地沒有多嘴。
“你丈夫很優秀。很在乎你。”葉楠予突然開口,目光指向為凌清前去買水的齊安澤?!斑@算什么。”凌清想夸向軒幾句,但不知如何夸起。楚瀾則有意緩和葉楠予和向軒的關系,命令向軒去買葉楠予愛吃的食材。“不必了。”葉楠予冷冷地,雖然是對著楚瀾說的,話語中卻是對著向軒的“不要做這些無用功了。我不是小女孩,幾束向日葵討不了我的歡心。還是我去買吧。你們兩個南凌獨生子。”她著重強調了這個詞“都是錦衣玉食的大少爺,會做什么事?!逼鹕黼x去。凌清思索片刻,跟了上去。
“我怎么教你的?”楚瀾恨鐵不成鋼“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你怎么一句話都不說?!毕蜍幊聊徽Z。“我為了你們操碎了心?!彼桓蓖葱募彩椎哪印八桥?,很多時候拉不下面子,咱們做男人的,大度點,主動點,我說你在聽嗎!”向軒眼神飄忽,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你你,你氣死我算了!”楚瀾撫著胸口“我說你聽我的能死是嗎!”“她不愿意?!毕蜍巼@口氣“也是我虧欠她太多了?!薄澳悄憔蛷浹a??!機會是要創造的!你干等在原地是想等這塊石頭自我發熱嗎!你不去捂她,她怎么回心轉意?”楚瀾越說越來氣“真不知道我楚公子游戲人間,閱女無數,怎么有你這樣的兄弟。”
他站起身來,瞪著向軒“我都不知道她當初怎么就看上你了。我要是女人,碰到你這樣三鞭子抽不出一句話的,早跑沒影了?!闭f著也太嘆氣“我看這架勢,難呢。其實當初的事,怎么就全怪你了。她就一點錯都沒有嗎?”楚瀾為兄弟不平“你們一起為了家都在努力,她在外掙錢就是拼事業,你就是不顧家?玫玫的事情是個意外,真要說起來,你們都有責任,她何必把所有事情推到你頭上?!?/p>
向軒還是一言不發。楚瀾坐在他身邊,拍著他的肩膀“兄弟,我知道你重情重義,但你要知道,感情經不起敲打,也需要表達,你沉悶在別人看來就是懦弱,別人無法得知你的想法,有的時候,對別人的好是要對方知道的?!彼斐鍪直葎澲澳銈儸F在的距離太遙遠了,她自然不肯前進,問題是你也躲在后面不敢上前,這樣下去,你們就真的越來越遠,形同陌路了。我認識你幾十年了,咱們從小學就是哥們了,認識她少說也有十多年了。你們的脾氣秉性我太了解了。如果真的放下了,你們都不會是現在的狀態?!?/p>
楚瀾頓了頓“我只能推你一把,路還要你自己走。她說的有句話是對的,感情只有雙方彼此最清楚,我們外人無從置喙。她是個要強的女人,但內心也是渴望關愛的,你努力一把,讓她感受到你的誠意?!币娝齻兓貋砹?,拍拍手“去吧,兄弟我等你的好消息?!?/p>
向軒心下轉了幾個念頭,終于主動出擊,坐到葉楠予身旁,為她烤串“楠予,難得出來放松下,吃點東西吧。什么也別想?!比~楠予礙于大家都在,默默接了過去,但依然不給對方眼神。
向軒尷尬地起身,坐回楚瀾身邊,無視了他刀鋒一樣的眼神。葉楠予是第一次見齊安澤李君賢,對他們很贊賞“一看就是踏實本分人家的孩子。”又好奇地“你們怎么認識的?”談到這個,凌清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起來。
齊安澤含笑聽著妻子講述他們的戀愛故事,文蓉略顯尷尬,但沒有打斷。葉楠予從話語中得知文蓉和李君賢都是有過幾次失敗的戀愛經歷方才找到彼此,齊安澤更是感情經歷空白,一見凌清就義無反顧了。楚瀾來了興致,與凌清大談感情之道,還時不時用余光示意向軒??上Ψ筋^都不抬,屬實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楚瀾,力挽狂瀾?!绷枨彘_始解讀分析起大家的名字“軒,應該是器宇軒昂的意思吧。”她笑著在丈夫和“姐夫”身上轉一圈“哪像你們兩個的名字,文縐縐的?!?/p>
“謙謙君子,見賢思齊,多符合你姐夫的形象啊?!蔽娜赜朴崎_口了“安澤,上天賜予父母的恩澤,結合父母的姓氏,也是不錯的起名方式?!彼闷饚状焦剑f到凌清葉楠予手里。
葉楠予始終不給向軒一個眼色,只纏著凌清說話。向軒也終于放棄了,如坐針氈。凌清仿佛感受到了這詭異的氣氛,但無奈春光大好,實在舍不得回去。直到夕陽漸漸沉下,方才收拾裝備打道回府。
若說內心毫無波瀾。那是假的。一天下來,葉楠予早已身心俱疲。她理解楚瀾的好意,只是多年獨身,她早已習慣。一個人而已,沒有想象中的可怕?;氐郊?,不出意外,手機彈出向軒的好友申請。
她思索許久,長舒了一口氣,終于按下同意的按鍵。然后將手機扔到床邊,坐在沙發上出神。困意襲來,她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夢鄉。客廳里向日葵花瓣輕柔地落下。淡然的清香縈繞四周,萬物無聲。
傍晚時分的南凌是溫暖的橘色。凌清立在窗前,收回晾曬的衣物。她將它們湊在鼻端輕嗅,那是太陽的味道。松軟舒適,她埋進其中,心下一片寧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