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是一杯醇香的美酒,中人欲醉,令人回味悠長;朋友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樸實溫馨,滿載時光的記憶。聽眾朋友們,歡迎收聽今天的《心靈港灣》,我是主播安然。今天,我想給大家帶來一個故事,一個關于夢想與陪伴的故事。故事中的女孩兒告訴我,今天是她朋友的生日,她寫了一封信,想在這里送給她,作為一份特殊的禮物。
音頻里,悠揚的小提琴聲適時響起,伴隨著主播溫婉的女聲。凌清出神地聽著,沒注意到齊安澤突然出現在身后。
“干什么呢這么認真?”凌清嚇了一跳,瞥了他一眼,不作回答。“喲,在追憶往昔啊。”他看到電腦上的文稿,笑著打趣。“說過了沒事別打擾我。”凌清關掉界面,不滿地看著他“最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人叫醒。”
齊安澤連連道歉“好好,不妨礙你似水流年了。”“把門關上。”她對著他喊道。對方乖乖照做了。
屋內瞬間安靜下來。時間過得真快啊。她想。8年前的今天,她為了給好友慶祝生日,別出心裁制作了一檔廣播節目,自己編寫文案,找配樂,剪輯錄制,一切準備就緒后,在好友不知情的時候將她“騙進”教室,隨后摘掉蒙著她眼睛的黑布,剎那間,教室里響起生日祝福和音頻,寫著名字的蛋糕被其他同學推出來,大家簇擁著壽星來到講臺前,為她點上蠟燭。好友被這一幕震驚了,竟淚流滿面。當時的場景被同學戲稱這和男人當眾表白心儀的姑娘也差不離了,實在太浪漫了。兩人可以說是南凌學院的模范友誼了。二人畢業后也有聯系,只是不知為何,話題越來越少,有些漸行漸遠的意思了。
凌清嘆息一聲:難道出了校園,就真的沒有共同話題了嗎?可朋友不該是一生一世的嗎?原先還會主動找她聊幾句,現在就算自己主動發信息,也會過三五天再回復,無一不是干巴巴的問候,沒話找話。這一個月更是連對方的朋友圈都很少看到了。
她有些不快。她隱約意識到兩人可能很難回到過去親密無間的狀態了。她回想起當時熬夜制作音頻的情景,不禁有幾分感慨。時光真的不等人,一晃,青蔥歲月就這樣悠悠流走了。倒也不必惋惜,現在看來,當時的文字功力和播音風格還是稍顯稚嫩了,果然人會成長的啊。
不管怎么說,今天是她的生日。還是送上一份祝福吧。沒必要非要等對方找自己。她拿出手機,發送了一個紅包。
您還不是對方的好友,請先發送好友申請。下一秒,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這是被刪除了?愣了片刻,她才反應過來,心里止不住地失望。最不想看到的結果還是發生了。雖然早有預感,但這一刻她依然有些難過和不可置信。為什么非要做到這個地步呢?她疑惑,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沒必要拉黑吧。躺在聯系簿里有何不可呢?
她氣悶起來。突然想到今天是約定的日子。趕忙收拾一番拿起書本匆匆下樓。“干什么去啊這么急?”“還書!”她頭也不回丟下這句話給齊安澤。
一支煙的功夫,孟隱就到了。他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清冷美人緩緩吸著細長的女士煙,她長身玉立,面色冷凝,煙霧在她眼前繚繞。她今天沒有涂口紅,唇色有些淡,頭發也是隨意挽起,但絲毫不影響她的美貌,反而有種松弛感。
孟隱的心劇烈地跳動了幾下。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等很久了嗎。不好意思我走錯門了。”他帶著歉意開口。凌清才注意到他“沒事沒事。我們小區太大,有好幾個門,一般不熟悉的人是會走錯的。”對方精準地捕捉到了她的關鍵詞“不愧是白富美。”伸出手接過書。
“說笑了啊。”凌清白皙的指間點了點他。轉身就要離去。“凌小姐。”孟隱趕緊叫住她。“嗯?”她回頭,鳳眼閃著狡黠的光“還有什么事嗎?”
孟隱思考幾秒回答“我有兩張話劇的票。”他本來想約凌清一起,終于沒敢表明“本來想跟朋友一起去,但沒時間,扔了浪費,給你吧。你可以和丈夫一起去看。”凌清不置可否地笑笑“就不該加你微信。把我家底都摸得一清二楚。”孟隱腹誹:還不是你自己置頂了朋友圈自己的結婚照?
見他不語,以為他惱了,凌清立刻安慰他“看你,我是說著玩兒的。”這些天和他在微信里挺聊得來,兩人也算是志趣相投了,對方的基本情況也算了解了大概“你留著吧,到時候約女孩出去。”
“我還沒對象呢。”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主動出擊,看準了就下手。不然早被別人搶走了。花開堪折直須折。”她語調婉轉,尾音帶著魅惑的意味。“你們感情很好吧。”孟隱問道“可是很少看你發朋友圈。也沒見過你們一起同行。”
凌清搖搖頭,嘴角上揚,有些不屑“感情好,不代表一定要天天在一起,也不必曬幸福。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說完不再理會對方,徑直離開。孟隱看著她豐盈的背影,立在原地,心下略帶悵惘。
凌清今天還有個“浩大”的工程:幫葉楠予公司集體搬家。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當她來到公司的時候還是震驚了。好家伙,也太壯觀了吧!
公司人并不算多,不過30余人,但每個人的物品加在一起足足打包了數個快遞。他們整齊劃一,動作利索地將自己和公司的物品裹上泡沫紙,易碎的更是裹了數層。隨后放進紙箱,下面墊上防滑墊,扯下膠帶一圈圈打包好,橫豎各三道,中途不能斷,一氣呵成,連邊邊角角都包裹地嚴嚴實實。用裁紙刀割斷,將剩余的膠帶頭部扯出來,打個卷兒,遞給下個人或是放在桌上,取過標簽貼在紙箱上,標注好個人或公司。最后拿上推車,一層層累積上去,扶著車推下樓,等拉貨的大車前來。
凌清去的時候正好撞見沈月華推著車出來。一個陌生的女孩幫她扶著車。女孩一張圓潤的蘋果臉透著紅暈,頭發眉毛并不茂密,扎成一個烏黑的馬尾,無劉海,一雙眸子大而亮,身量不高,圓潤飽滿。女孩名叫蘇藝童,與沈月華都來自河鄭,家境都比較普通,兩人也算是發小了,年齡大凌清半歲,沈月華是家中長女,有一個小兩歲的妹妹,蘇藝童則是有一個大十歲的姐姐。
她的力氣看樣子挺大,一輛車上堆得滿滿的物品,有些搖搖欲墜,但還算穩。重量基本都在蘇藝童那里,沈月華那邊只是虛扶著。若不是她,估計車子早就倒了。兩人來到路邊,蘇藝童依然是主力,卸貨,搬運,手法熟練,動作麻利。一看就是動手能力極強的。
沈月華好像跟她很親密,兩人一邊忙碌一邊小嘴不停“藝童,這個等會再搬,先把那個拿下來。不然車子要溜了。”蘇藝童脆生生地答應了,聲音純凈,孩子似的。“藝童,跟我住吧,都來了好幾天了,還沒帶你去我那里看看呢。”“藝童,上次你說的那家店還在,晚上一起去吃啊。”兩個人絮絮叨叨,一個沒留神,被包裹砸了腳。
“哎呀!出血了。”蘇藝童連忙拿出創可貼,將她的襪子脫下,仔細處理好傷口,又攙扶著她坐在路邊的石凳上。“哪里這么嬌氣了。回頭他們看到了要講的。”沈月華笑著享受她的照顧。“天氣熱了不處理好容易發炎的。回去別碰水,幸好只是皮外傷。不然傷到筋骨就麻煩了。”蘇藝童一雙眸子閃著奇異的光“讓他們說去吧。別管,反正咱們的活已經做完了,待著也沒關系。”
蘇藝童囑咐道“我去把推車送上去,你就在這里休息,別亂跑。”沈月華點點頭。不多時,她風風火火地回來了,忙碌許久,早已大汗淋漓。沈月華取出紙巾,細細為她擦凈,又取過扇子為她扇風,自己則暴露在太陽下。樹蔭不大,她將陰涼都留給對方。
“你過來點呀。”蘇藝童往邊上挪了挪。又懊惱地“我太胖了,把樹蔭都搶走啦。”“說明太陽不舍得曬到我們的小太陽呀。”沈月華捏了捏她的蘋果臉。換來她咯咯地笑“我怕癢,不要捏啦。”
一時無事,兩個女孩頭挨著頭,坐在郁郁蔥蔥的樹下傾吐心事。暑氣蒸騰,連風都帶著熱浪,一浪一浪席卷而來。兩人卻渾不在意,只是不住地搖著扇子。現在是沈月華娓娓道來,蘇藝童撐著腦袋傾聽。
凌清一直在注視她們,一種莫名的酸脹感在心里蔓延。這情景太過熟悉—少女們在操場手拉手奔跑著,課余時間泡在演播室意氣風發地朗誦稿件,生日儀式上笑中帶淚地擁抱對方。怎么感覺還在昨天呢。她想。這中間竟然已是八年時光。不經世事的少年褪去青澀,走上自己的道路。她們終究分道揚鑣。
她的眼角還是濕潤了。怎么可能全不在意。雖然她還有文蓉這個“發小”,雖然她結交了許多新朋友。人們都說校園戀愛最美好值得回憶,在她看來友誼又何嘗不是。兩個人形影不離,有著共同的愛好理想,互相是對方的精神支柱,為對方搖旗吶喊。
我相信你會成為南凌最好的作家。凌清。她當時這么說。你的小說發表了,我就是你第一個讀者。那你可要抓緊了。現在我就給你簽名。到時候你再來找我,可是一字千金。她笑了。她當時說了什么呢?自己已經記不清了。現在小說還沒動筆,她已經從自己的世界里離開了。
別難過。凌清極力忍耐淚流的沖動。有些人,是來陪你一程的。他們出現在你的生活里,與你一起領略過世間美好的景象,帶你翻身越嶺,然后沖你揮手告別。他們無法和你繼續同行,他們只是你人生旅途的過客。他們,還會有其他的伙伴,而你,也要繼續自己的路程。你們走到了分叉口,不必強求對方放棄自己原先的終點,循著你的軌跡前行。那么就笑著告別吧,感謝他們這一路來的陪伴,無論結局如何,這些美好也不會褪色,它們會塵封在你的記憶里,隨著時間流逝愈發珍貴。
“那么你準備什么時候訂婚呢?”沈月華的話語將凌清從回憶中拉回。蘇藝童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看他的意思吧。他說先不著急呢。”沈月華急了“怎么能不急呢?你都28了,別說在咱們那兒,就是在南凌,也算晚婚了。”她有些擔憂“他不會變心了吧?耗著你騎驢找馬?”
“怎么會呢。”蘇藝童與家鄉男友一起來到南凌,兩人戀愛已經3年多了。可是對方遲遲不提結婚的事,甚至連上門都沒說起過。蘇藝童單純善良,這也是她第一個男友,對方在她之前談過幾個,都因為性格不合分開了。遇到她,發誓非她不娶。可怎么口號喊的這么響,卻遲遲不見行動?
“你還是上點心,跟他趕緊說說。”沈月華知道他們已經同居了,只是家長并不知道。她們家鄉風氣保守,小情侶偷偷親密無可厚非,一旦被長輩,尤其是男方長輩得知婚前同居,對女方十分不利。借此壓價彩禮的大有人在。沈月華正是擔心這一點,她可不想看到好友被拿捏。
“我知道啦,我今天就跟他說。”蘇藝童不是不聽勸的戀愛腦,只是從不把人往最壞處想,好友既然這么為她考慮,她問一句又何妨?她相信男友不會背叛她。
“那么你呢?春光滿面的,什么時候解決終身大事呀。”蘇藝童反問。沈月華臉上染上紅暈“快了,下個月,他就去我家提親。”沈月華有一個幾歲就熟識的青梅竹馬,雙方都是初戀,對方不愿意離開家鄉,又不舍她,兩人達成約定,讓她去南凌追逐理想,下月回家鄉完婚,兩人分居,男方時常來看她。距離不是問題,只要彼此心有靈犀。
蘇藝童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真棒,月華,祝福你。”她突然變得有些惆悵“我有點想家啦。想我媽媽,姐姐,想我家的那片田了。”沈月華哧哧笑起來“這么大的人了還想家?不害臊!”她正色道“家里有什么好的呀,還是南凌好,機會多,自由!”
“哼。”女孩反對她“我這叫鄉愁,知道嗎。你難道一點不思念家人?”沈月華被觸動了心事“剛來的時候自然會,現在已經習慣了。家人也希望我在這里過得好,有發展。這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回報。反正我是不可能回去的。鄉愁,不屬于我。”“難怪你家那位說你的心都野了,喜新厭舊的家伙。”蘇藝童打趣她“我跟你不一樣,我就算在這里待到老,我也忘不掉家鄉的。”她眼前出現了兩人最初的相遇:容貌特異的女孩受到全村孩子排擠,她學會了享受獨處,赤足在田野上飛奔,沉浸在天地間。后來,這個女孩出現了,她不在意女孩的特殊,兩人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密友,她不再獨行,兩人從村落搬到城鎮,再一起來到南凌,多年過去,她們的情感始終如一,從未變過。
沈月華正要說些什么,忽然注意到凌清,連忙打了招呼。凌清好奇地看著蘇藝童:她的左眼是湛藍色,右眼呈現琥珀色,轉動時透出一點赤紅,呈現奇異的色彩。
“你是藍色的。”蘇藝童突然開口對著凌清。凌清一愣,沒有明白她的意思。沈月華連忙掐了她一把,笑著替她道歉“她沒有惡意的。她是說…..”“你不開心,對嗎?”沈月華這回沒攔住她的話。
凌清渾身一震。她點點頭,算作回答。“你周圍有好多小星星,一直閃一直閃。所以你不開心。”沈月華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再說下去“還不長記性嗎?你想把別人嚇死啊。”又轉向凌清“她不是故意的,她,從小就這樣,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話一出口覺得越描越黑了“我不是說陰陽眼啊,我的意思是…..”
“傳說只有心性純良的人,才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美好景象。”凌清打斷了她的解釋“世人被庸俗惡念纏繞,蒙蔽了雙眼,所以無法看到世間最美好的東西。”凌清一字一句,溫柔沉靜地注視著眼前的女孩。
“你怎么知道的?”蘇藝童開心起來。她拿過一片樹葉放在耳邊,仔細聆聽“你聽,有涓涓細流呢。”凌清看著葉片的脈絡,驚嘆于女孩竟有文學意象中的通感能力。她反問“你說她是什么顏色的?”手指向沈月華。
“暖紅色。頭上有一片合歡花綻放。”沈月華被戳破了小女兒心事,羞憤地擰了她一下,被她笑著躲過。“有意思。”凌清拿出手機“能加你微信嗎?我最近在寫小說,你給我提供了好多靈感。”
“好呀,交個朋友。”蘇藝童看向沈月華“可以嗎?”“這有什么不可以的。”沈月華感到好笑“我們本來就認識,只是那時候你還在家,沒來得及給你介紹。這也是我們公司領導的朋友。叫凌清。”“不是怕你吃醋嗎。”蘇藝童調皮地眨眼“我叫蘇藝童。”
“啊?”凌清詫異“異瞳?”“我姐姐給我取的名字。”她看出對方的疑惑“藝術的藝,我喜歡泥塑,兒童的童。不是你想的那兩個字啦。不過,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姐姐說,異瞳不是病,是我發現世界美的工具呢。”
“你們是發小吧。”凌清早已有了沈月華余薇等人的微信,在聊天中得知她有一個相處多年的閨蜜。估計就是蘇藝童了。
“對呀。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蘇藝童周身散發出溫暖的氣息“不過從此,還多了一個你。”她直覺地認為眼前的女人會成為“沈月華”第二。
凌清眼睛彎起來“感謝你的賞識。成為你的朋友,是我的榮幸。”話一出口,她的心疼起來:熟悉的開場白,熟悉的景象。
蘇藝童很認真地看著她“你周圍的星星越來越多了。”她從口袋中掏出一把水果糖遞到她手里“別去管它們,太陽會出來的。太陽一出來,星星就不見啦!”凌清感激地笑笑,不再言語。
“你們聊什么呢也不帶我一個!”喬櫻蹦蹦跳跳地下來了。一見到凌清,小姑娘的眼睛都亮了“姐姐怎么來了。”“來幫你們予姐搬家。”她很喜歡眼前的姑娘,軟糯糯地,神采飛揚地。
“辛苦姐姐啦。”喬櫻眨著亮晶晶的杏眼調皮地看她。時辰還早,照這個速度,今天太陽落山前應該可以搬完。員工們陸陸續續走下樓來,排成一排,將物品一一放在貨車上,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小心點師傅,這個是易碎物品。”葉楠予護著手里的包裹,交接給貨車員工的時候還不忘提醒對方。“知道了知道了!”師傅好像很不耐煩,根本沒注意聽她的話。
“啪!”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啊!”葉楠予驚叫一聲,不敢置信地看著地上破裂的水晶獎杯:那是創業初期,他們千辛萬苦拿到的第一個項目,為了表示紀念,自己設計找人制作的。刻著楚瀾余薇自己的名字。價格并不貴,但一直被她視若珍寶。
她千叮嚀萬囑咐,沒想到還是損壞了!她怒不可遏,心痛到無以復加“怎么回事你!我都說了這是易碎物品!你怎么還能往車上拋!!”師傅見她這幅兇神惡煞的樣子,也惱羞成怒了“怎么還成了我的錯了?”“不然呢?我跟你說了一萬次了注意注意!你還是粗手大腳的!”葉楠予看著漂亮的水晶杯此刻裂成兩半,心臟劇烈地抽動。
他好像是第一次被人質疑工作能力一般,也惱火了“你搞搞清楚,我前面都是這么做的!怎么就你這個小東西這么嬌貴!我拉了這么多東西,這是第一次!”
葉楠予簡直氣笑了,但心疼更多地占據了她的心“你的意思是你暴力搬運是合規的,反而是我的物品太脆弱?”“要不怎么一摔就碎?”
“胡攪蠻纏!”葉楠予大吼起來“那是水晶!摔到地上能不碎嗎?我不是沒有提醒你,是你工作不認真不聽我的話!”“你他媽別放屁,誰知道是不是你包裹地有問題,還是說。”師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它本來就是有問題的!”
“你覺得我在訛你?!”葉楠予難以相信眼前的人可以如此顛倒黑白“你說話要有憑據的,你這是誣陷!我可以去投訴你!”
沈月華將一切都看到眼里,她趁周圍人不注意,附在蘇藝童耳邊“去叫我姑姑來。”對方點點頭,悄無聲息地離開。
“好啊你去啊!誰不去誰孫子!”師傅也撕破臉了,毫不顧忌地叫嚷起來“不過就是一個小破杯子,大不了老子賠你!至于鬧成這個樣子嗎!”
“賠我?你說的輕巧!”葉楠予冷冷注視著他“這個東西對我很重要!買都買不來一模一樣的!”“那你想怎么樣?要不殺了我吧!”他目光在葉楠予身上來回掃射,忽然憋出一句“我就說女人不行!娘們兒就是會撒潑。”
葉楠予萬萬想不到他這般不講理,正要反駁,對方得了意“你別跟我說,你去找你們老板來說!”又瞥了她一眼“投訴我?我還要找你們老板投訴你呢!果然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他見葉楠予和其他人一起來回忙碌,又是個女人,先入為主地認為她和別人一樣,只是個普通員工。
葉楠予冷冷地“怎么女人做不得領導嗎?”師傅像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樣,理直氣壯地回答“女人頭發長見識短,也就是現在社會好了,放過去,你們這樣拋頭露面的都是不守婦道的!”
喬櫻看不下去了,小嘴快得很“你別胡說八道!這就是我們老板!”“哈哈!”師傅突然爆笑起來“她?老板?小丫頭你真能瞎說!就她這樣的,睡都睡不上去!”喬櫻單純,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凌清卻一下就明白了,氣得沖了上去。
她才沖出去幾步,就動彈不得。回身一看,余薇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沖她搖搖頭。凌清只得退了回去。
葉楠予的頭嗡地一下炸開了。許多畫面一齊在此時涌現出來“女人能行嗎?你遲早要生孩子,到時候公司還不是要養著你?”“啥?你是老板?別逗了!這個行業就沒有女人的位置!老老實實回家侍候老公孩子吧!”“我們很欣賞你,但是你的情況確實不適合我們的崗位,我們更希望已婚已育的女性來投遞,謝謝您。”“老子摸你一下怎么了?也不照照鏡子看看,就你這樣的有男人愿意碰你就偷著樂吧!裝什么貞潔烈女,背地里還不知道什么騷樣。投訴?報警?去啊!老子馬上開除你!不知好歹,一個外地人,看誰給你出頭!”“你有今天都是因為你老公,你要感謝他,沒有他沒有我們家,你還面朝黃土背朝天呢。要我說,別做了,找個輕松的活兒,好好照顧阿軒,好好帶帶玫玫。”“女人做領導就是不靠譜!”“就她這樣的,不靠自己還能靠誰!潛規則都沒人要吧!”
她感到天旋地轉,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語蒼蠅一樣惱人,在耳邊不停重復。她極力控制住自己,深吸了一口氣,算平靜下來了,只是暫時惱地說不出話。
余薇早就來了,趁二人在爭執的功夫,偷偷擠上前,打開手機錄像,將剛才的一切一字不落地全錄了進去,包括地上的殘骸。貨車師傅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一時竟沒發現。
葉楠予不說話的間隙,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周末嘛,沒事做,這么好的熱鬧不看太可惜了!
見這么多人來,師傅眼珠一轉,一屁股坐在地上假裝嚎哭起來“我的天啊活不了了!欺負老實人啊!”他演技絕佳,不一會就吸引了許多人。“你們看看啊!公司欺負人啊!非要說我打碎了他們的東西!誰能證明啊!”他知道這里沒有攝像頭,開始肆無忌憚“肯定是他們故意弄壞的!然后栽贓陷害!我就是一個打工的!他們非要為了這點錢投訴我!我的天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辛辛苦苦在南凌一個月掙不到幾個錢,這要投訴了我肯定要丟工作啊!命!我們窮人的命不值錢!”
凌清此刻非常感激余薇及時拉住了她:如此胡攪蠻纏張口就來的無賴,真要碰他一下還不被他訛死!
人們指指點點,交頭接耳著。他已然沉浸在自己的表演藝術里,竟能真的哭出來,鼻涕眼淚一大把“蒼天啊,我們底層人想好好活著怎么這么難啊!我對不住你啊!”他竟要給葉楠予磕頭。
楚瀾見狀眼疾手快將他半攙扶半架著拽了起來。他想掙脫,無奈楚瀾人高馬大,氣勢凜然,他一時也不敢反抗。
“師傅這是做什么。”楚瀾的話語鏗鏘有力“有事好好說,咱們都是講理的人。”他見楚瀾語氣溫和,又是個男人,竟作勢靠他身上“領導啊你要給我做主啊!這個娘們……女人太欺負人啊!”
凌清差點笑出來:國家劇團沒他真是一大損失啊!楚瀾將他扶正“我不是領導,她才是。”手指向葉楠予,對方愣了。
余薇將手機調成錄音模式,揣進口袋,示意楚瀾將葉楠予帶到一邊安撫情緒,自己則假裝關切地對著師傅“師傅,大熱天搬了這么久,辛苦了,先喝杯水吧。”于是遞給他一瓶礦泉水。
師傅不解其意,只得接過一飲而盡。隨后將瓶子隨意丟棄,用袖子擦了擦嘴。“師傅,今天辛苦你了。我也是來南凌打工的,你們的困難我都清楚。”
對方見余薇這么善解人意,眼睛都亮了“這位姑娘說的是啊!我們不容易啊!”“是啊,中年人,背負著家庭負擔,日夜奔波,有幾個容易的呢?”她話雖對著師傅說的,眼神早已飄忽去了。
“不過。”她話鋒一轉,盯著師傅“我們也要擺事實講道理。剛才的事情我們都看得明白,不管怎么說,您不能語言侮辱我們領導。這應該也是行業大忌吧?”“可是她欺人太甚!非要說是我打碎了她的物品!我懷疑她就是故意訛我!”他振振有詞。
“那師傅您知道這個物品的價值嗎?”余薇緩緩地。“多少錢?”“不超過500元。”她微微笑起來“如果真的按師傅的意思,她要訛你,為什么選擇這么沒有價值的物品呢?明明你拉的那么多貨物,比這貴重多的多的是。這不符合常理呀。”
師傅沒想到她如沐春風,話語里確是滴水不漏。“您還記得搬運物品的情況嗎?是您自己拿的,還是別人給你的。”“是她給我的。”對方老老實實回答。“那您記得她當時說了什么嗎?”余薇追問,語氣平和。“她說,這個是什么易碎物品,我哪兒知道這么脆弱!”他火氣又上來了“至于嗎!”
“那您是承認這個東西是在您手上打碎的了?”“不是,”他反應過來了“你在套我話?”“我只是想還您清白。”余薇不慌不忙“這句話確實不能證明是您打碎的。您記得它碎之前是什么情況嗎?”
“什么什么情況,就她遞給我啊,然后我拋到車上去啊。”他嘟囔著。“您是說這個物品在我們領導已經多次提醒的情況下還是選擇了拋的方式搬運是嗎?”余薇乘勝追擊。“這有什么問題嗎?就算是我拋了,怎么別人的都沒事,就她的出事了?肯定是她包裝的有問題!”對方還在狡辯。
余薇終于拿出了手機錄像,以及拍攝的獎杯碎裂的圖片,放大給師傅看,手機緊緊抓在手里“您看,這個是獎杯碎裂的樣子,它的裂痕,是明顯的撞擊導致的,另外,我們已經在物品表面包裹了好幾層泡沫紙,是萬萬不可能碎的。除非暴力搬運。”
對方終于明白過來了“你你你!你們是一伙的!虧我還拿你當個好人。”“您這就說的不對了。我們的錯我們自己承擔,絕不會誣陷您,但現在很明顯,物品是因為您搬運導致的破損。”余薇勝利地沖楚瀾一點頭。
“而且。”余薇在他開口之前打斷“我這里還有一個視頻,開箱視頻。您應該知道吧?就是我們放進箱子,交到您手里的時候還是完好的。”師傅啞口無言了,氣得手都指不穩了“你你胡說……”
“楚瀾,去樓上把你錄的開箱視頻拿來吧。”楚瀾愣了片刻,見她那么篤定,瞬間明白了,挪動腳步,極緩慢地移動。像是給對方思考的時間一樣。
“好了好了!”師傅敗下陣來“我承認,是我不小心打碎的,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您別擔心。我們不投訴您。”余薇的話讓他大吃一驚“那你要怎么樣?”“很簡單,照價賠償就好。”余薇看著他“我們不是胡攪蠻纏的人,從物品的價值看,您賠償地起,從職責上看,這是您應該做的,至于投訴就不必了,我們也不想鬧到兩敗俱傷,這年頭工作也不好找。”
葉楠予不依不饒非要投訴。楚瀾死死拉住她“這么多人都在圍觀,不過是個價值低廉的物品,咱們非要把事情做絕了,對公司影響不好。再者說,他萬一狗急跳墻了,做出什么極端的事情,太劃不來。讓他道個歉賠償就是。我知道這個東西對你的重要性,但人身安全和公司名譽才是第一位的。我們還有很多個十年。”
楚瀾不急不緩的語氣態度讓她冷靜下來。是啊,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自己現在什么都有了,對方只是最底層的員工,真要投訴了,他很可能面臨失業,甚至整個行業都會將他列入黑名單。何必把人逼到這個地步。自己也不是沒有做過服務業。公司的名譽和自身安全要緊。只是......
楚瀾看出她的猶豫,繼續勸導“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放心吧,他也是個欺軟怕硬的。我們嚇唬嚇唬就老實了,一會讓他給你來個90度鞠躬。”葉楠予噗嗤一下笑了,算是認可了。
這邊的對話很輕,那頭根本沒聽見。余薇的處理方式讓對方很滿意,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好的解決方式了。他來到葉楠予面前,不情不愿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就要離開。被余薇攔住“師傅,誠懇一點呀。”
他急赤白臉了“我已經道歉了!”“您沒有真正意識到錯誤。打碎不值錢的物品不是最嚴重的,對女性高管的妄加揣測人身羞辱才是關鍵。”她始終語氣溫柔,態度堅定。“您重新道歉,再給我們領導鞠個躬。這不難。”
他仔細端詳這個女人:成熟端方,打扮地像個高級白領。容貌氣質均是上等,看著很是親和,但條理清晰,態度堅決,絕不是可以糊弄過去的。他心里產生一股懼意,嘴上卻還要逞個強“道歉可以,鞠躬不行。男人怎么能給女人低頭?”
“師傅,這就是你不對了。”楚瀾大步跨過來“韓信都能受胯下之辱,何況咱們普通百姓?更別說錯誤全在你這。男子漢大丈夫,勇于為自己的錯誤買單,才是真正的男人。無理取鬧野蠻霸道不是男子氣,勇敢面對保護弱者才是陽剛。”余薇投來贊許的目光,他不自覺地臉紅了,只是膚色較深并不明顯,自己也未察覺。
師傅被繞進去了,只得同意。對著葉楠予鞠躬,蜻蜓點水一般。“沒到90度!”凌清在一旁翻了個白眼,大聲提醒他。他轉過臉,對凌清怒目而視。凌清裝作沒看見,絲毫不懼。
沒招了。他只能重新將自己高貴的身軀彎下,腰和雙腿出現一個標準的直角。葉楠予總算舒坦了。余薇點點頭,再次肯定了對方的辛苦,囑咐他后續搬運千萬要更加仔細,不能再出紕漏,又帶領大家裝車。
葉楠予一天的好心情都被敗光了。路過喬櫻的時候忍不住遷怒了“小喬你怎么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我都跟你說了貨比三家!你怎么給我找來這種人!做事太不認真!”喬櫻莫名挨了頓罵,委屈地癟起嘴,差點要哭了。
余薇不滿地看著葉楠予,卻也不頂撞“好了吃一塹長一智,她第一次做這種事,你何必罵她,以后注意就好了。”見她余怒未消,又勸“消消氣,一天到晚這么大火氣小心長結節。自己保重好身體。”楚瀾也笑嘻嘻地“她哪會做這些事,等回頭再招個行政就好了,舊人剛離職,一時不到位也是有的。”葉楠予威嚴地掃視喬櫻一圈,點頭離去。
余薇看著小姑娘委屈巴巴的模樣,又憐又愛“別哭啊,不關你的事。”摸摸她的小臉蛋算作安慰。凌清也湊了上來,將口袋里的糖塞到她嘴里,詭秘地附在她耳邊“領導都這德行,總要找個出氣筒。”小姑娘帶著眼淚笑了。
搬家按計劃進行完了。可葉楠予始終心頭蒙上一層陰影。正好家里也裝飾一新,她便邀請來家凌清做客。
凌清站在陽臺巨大的落地窗前,嘖嘖稱嘆“我說你也算是勵志人物了。從小城市一路打拼到現在,有房有車,有錢有閑,要什么有什么。”她目光艷羨“三層樓啊,我的夢中情房,我要是有這么大一個房子,我就在三樓放一架鋼琴,三角的那種,立式的我可不要。然后再擺一把大提琴,陽光好的時候在家里開個人音樂會。想想都美。”她在屋子里轉起圈來“扶梯要用玉石做的,窗簾要紗的。”
“喝杯水再暢想。”葉楠予給她端來喜歡的檸檬可樂。兩個人并排站在窗前。“你一個人住,害怕嗎?”凌清想起她之前的遭遇,有些惴惴。
葉楠予搖搖頭“習慣了。剛來南凌的時候,只有我自己。后來和余薇合租,兩個人遇到不少麻煩。騷擾更是家常便飯。后來換了治安好的小區才好起來。最困難的時候,兩百塊都掏不出,還是她省吃儉用把自己的一千塊給了我。”凌清算知道余薇和她的感情為何如此深厚了。難怪她更器重余薇些。明明楚瀾的能力不遜色于她。“你們真是不容易。”凌清感慨二人友誼的同時又嘆口氣“孤身一人在外地,總歸是困難的。好在都熬出頭了。”
她冷笑一聲,半是自嘲半是傷感“熬出頭?不過是個小公司老板罷了。還差得遠呢。”“別不知足。”凌清不贊同“小公司怎么了?賺錢的就是小公司,大公司規矩多,人多,難管理,比不得你小公司舒心自然。你公司是我見過公司氛圍最好的一家。”
“那又如何。今天的情況你都看到了。在他們眼里,我始終不如男人。”葉楠予還在耿耿于懷。凌清反而習以為常,不以為然“管他們做什么。男人就是脆弱,贏了得意,輸了指責,不能擺正心態,仿佛輸給女人是多丟臉的事一樣。我要是男人,我肯定輸得起。雖敗猶榮。”她目光堅定,嘴唇緊抿。
“真不知道要怎么辦。”葉楠予今日受到了打擊,變得有些沉悶,她點燃一根煙,凌清見到,也拿出自己的愛喜“事業心強是好事,但鉆牛角尖就是為難自己了。”她看了葉楠予一眼“女強人不好做很大一部分原因不是外界給的壓力,是你們自己逼迫自己。”她妖嬈地倚在欄桿上,姿勢魅惑“我要是你,我就利用自己的女性身份,為自己尋求更多的資源和幫助。這不可恥。”葉楠予看著她玲瓏浮凸的曲線
葉楠予算領教了她的魅力。不再言語。片刻后,低低自語道“真是難。從男人的手里搶東西,和男人爭奪天下,真是太難了。”“爭奪?”凌清雙手閑適地搭在欄桿上,目光凜然,看向遠方,“這天下本就是我們的!”她眼神落在葉楠予身上幾秒后便離開,將煙蒂投進垃圾箱。
忙碌了一天,凌清只覺腰酸背痛。第二日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公司的長廊上,左手邊的玻璃展板里赫然是她上次參加比賽的散文。她又驚又喜:竟然真的被選中了。夏可正好路過,她不管對方情緒如何,一把將她扯到展覽前,興奮地與她交談。
夏可無精打采,雖然也為她高興,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只應付了幾句便不再言語。凌清這才看出她的異樣,關切地詢問。她只是撇撇嘴,后來實在拗不過,只得回答“我爸媽又在催我相親。”“就這事?”凌清覺得她的郁悶實在可以算得上小題大做“不理會就好了。”
“有你說的那么容易我就不會這么煩惱了。”她用手撐住額頭“他們天天吵架,天天,我的耳朵根本清凈不了。”夏可開始哭訴“我不明白,他們的婚姻一團糟,為什么還在逼迫我進入這樣的生活。根本毫無說服力。”
“確實。”凌清表示認同“我也很難理解。實在不行的話。搬出去住吧。”“你說的輕巧!我哪兒有積蓄!”她急了“而且我要是因為這個搬出去,他們非要罵死我不可。”
“那你怎么辦?”凌清沒有因為她的語氣不滿,認真為她想辦法。“我就是不知道啊。”她萎靡地坐下來“我不像你,家境好,有家人兜底,我只能自己想辦法。”
“你不懂,你真的不懂。我一點辦法都沒有。不行的話,我就去相親吧。”她搖著頭咬著唇。
“我說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凌清發怒了,怒其不爭“合著你的辦法就是妥協啊?是搬出去住反抗父母容易還是強迫自己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容易?你讀了這么多年書怎么和無知婦孺一樣?”
夏可被她的辱罵傷了心,嘴里嘟嘟囔囔“不是的,你不懂,你不懂的。”“對,我是不懂!”凌清氣得原地轉圈“我不懂你一個成年人為什么不可以勇敢拒絕父母!你又不是沒有工資!雖然你來自小城市,也沒有在這里站穩腳跟,但你最起碼有自力更生的能力!你才20多歲,還有很多可能。你租一個小房子完全做得到!”
凌清恨她爛泥扶不上墻的同時也對她的父母深深不滿“明明是家里的獨女,父母在南凌這么多年都不買房子!算了這個不提了。要我說,他們只有你一個孩子,難道還有隔夜仇?聽我話,搬出去,也讓他們有點分寸感,就算真的生氣了,也是一時的,我相信他們不會不愛你。”
夏可根本沒把她的話聽進去“你不像我,你是金枝玉葉,你怎么懂我的難處?”“不要再給自己的無能找借口!”凌清很是不快“是,我家境好,但如果真的逼到份上,我和你一樣要靠自己!沒什么好羨慕的!你能不能勇敢一點,哪怕就一次啊!試一試!”她簡直恨不得替她沖回家,打包好行李搬走了!
“別說了別說了。我回頭好好想一想。”夏可很不高興,明知道對方是在為她考慮,但她還是很難不生氣:你不是我,你憑什么高高在上地指責我?如果你沒有這樣的出身,你不一定做的比我更好。
她的心里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溫柔地勸說她,對方是你的朋友,語氣雖然激烈,但也是關心則亂,你別太放在心上。最難聽的話,往往是最關心你的人才會說。場面話是外人的禮節。另一個則慫恿,蠱惑:看吧!這就是千金大小姐!關鍵時刻露出真面目了。她才不管你的處境,她只想用你的困難彰顯自己的優越!順便假意關心換取你的感恩戴德,你還傻不拉幾地把對方當成知己呢!
天人交戰許久,前者占了上風。她站起身“我會考慮的。走吧,先去吃早飯吧。”凌清見她這個形容,知道她在糾結,也不再多話。只抬手捋了捋發絲。舉手投足間,腕部的金鐲滑落下去。金光燦爛,鐫刻著精致的鳳凰花紋。刺地她眼睛生疼。她下意識地用袖子掩住手上已經氧化發黑的銀手鐲。心里突然蒙上一層陰影。淡淡地,自己都未曾發覺的。待凌清含笑招呼她時,她才恍如初醒。看著她溫暖的面龐,這點不適也被拋之腦后了。
葉楠予這幾日搜集了許多修復獎杯的店鋪,沒一家是她滿意的。楚瀾對她的挑剔感到難以理解“差不多就行了。修復修復,就是補救的意思,怎么可能完好如初啊。”他搖搖頭“別費神啦。你說你下次也長個心眼吧。既然這么重要,就不該讓貨車拉呀。”葉楠予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行,沒有辦法就上一邊涼快去。”這次是她疏忽了,可搬家事務繁忙,她哪兒能面面俱到,原本想著節省時間,所有物品連著獎杯一輛貨車搞定算了,沒想到還不如自己開車運呢。
“我是怕你著急上火。你看你,嘴角都長泡了。”楚瀾擺足了暖男姿態“別給自己那么大壓力,身體要緊。”說話間,余薇進來了“放心的話,交給我吧。我去找人。”
“呦呵,她都沒辦法,我看你能怎么解決。”楚瀾幸災樂禍“我說你們真是,那么龜毛,累不累呀。”余薇用眼神示意他退下“你不知道你不說話的時候最帥嗎?”“好好好,不摻和了。”他轉身走了。
“給我試試吧。不成你再想辦法。”葉楠予不抱希望,又怕她累著“不行就算了。你最近太操勞,別太費心,好好休息吧。”
一個月過去了。余薇沒有帶來任何消息。這也是意料之中。葉楠予想著也不麻煩她了。今天不是工作日,她買了幾盆綠蘿,準備放到單位的新樓里,去去甲醛。
當她打開自己辦公室的門時,一下驚住了:辦公桌后方的陳列架上,竟是那個水晶獎杯!它沉靜地立在那里,周身散發出藍紫色的光芒。外面罩上透明的保護殼。
她湊上前:獎杯被修復一新,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裂痕。里面應該是裝了燈,有些斑駁的光影效果。原本的裂口處加了幾個騰飛的字:十載風華,前行曙光。
她突然仰起頭閉上眼,讓淚水痛快地流淌。果然是她,只有她明白其中的意義。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完美如初。回想往日種種,她悲喜交加。
夜深了。凌清發現自己身處南凌學院。她不自覺地前行,周遭夏花絢爛,卻絲毫花香也無。不知走了多久,一座小山映入眼簾。一名少女身著短裙,立在那里。
她愣在原地。少女朝她的方向揮手,眉眼間顧盼生輝。不等她跟上,少女自顧自地開始攀登。女孩裙擺飛揚,發絲閃著光。她難以超越對方的速度,只得用盡全力跟在后面。
少女很快攀至頂峰,她還在平地上,怎么也走不到山腳。忽的,少女轉過身,面目開始變得模糊,不再是她記憶中的臉孔,她慌亂了。
謝謝你。少女沒有言語。但她從她的眼神里讀懂了。她努力想看清對方的臉,卻是徒勞。不知何時,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遠。明明就在不遠處,卻像隔著萬水千山。
少女笑意盈盈,眉目溫柔,仍是不發一語。可她分明聽到了。
她說:凌清,我們,后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