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的傍晚，玄天宗后山的斷崖邊籠罩著一層薄霧。陸明軒單膝跪在潮濕的巖石上，手指小心翼翼地撥開那些生長在石縫中的月見草。再過三日就是宗門小考，若再湊不齊藥草份額，又要被罰去思過崖面壁了。
“最后一株......“少年喃喃自語，指尖在觸及草葉時突然頓住。
天光驟暗。
一道金色流光撕裂云層，如同墜落的星辰般直沖斷崖而來。陸明軒還未來得及反應，那道光芒已轟然砸在十丈開外的平臺上，震得整座山崖微微顫動。
碎石飛濺中，陸明軒勉強睜開眼睛。平臺中央的巖石竟融出一個光滑的凹坑，坑底靜靜躺著一個白衣女子。她周身三尺內的空氣詭異地扭曲著，仿佛隔著一層看不見的水幕。
“仙、仙子？“陸明軒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沒有回應。只有山風卷著枯葉掠過女子蒼白的臉頰。
少年壯著膽子靠近，這才看清她的模樣——素白長袍上流轉著銀線暗紋，即便沾染塵土也泛著微光；烏黑長發散開如潑墨，襯得那張臉如同上好的白瓷；最令人心驚的是她眉心處若隱若現的朱砂印記，在暮色中泛著淡淡的金紅色。
陸明軒伸手試探鼻息，指尖卻在距離皮膚寸許處被一道無形的力量彈開。他咬了咬牙，解下外袍裹住雙手，這才將女子背起。出乎意料的是，這看似成年的女子輕得不可思議，仿佛骨骼都是空心的。
下山路上，陸明軒的布鞋被碎石磨破，卻在轉角處猛然剎住腳步——山道上赫然站著三個身影，正是平日里最愛欺負他的趙琰一伙。
“喲，這不是陸師弟嗎？“趙琰瞇起眼睛，“背著什么好東西？“
陸明軒下意識地側身遮擋：“只是...采的藥草。“
“撒謊！“一個跟班眼尖，“那分明是個人！“
趙琰臉色驟變：“好你個陸明軒，竟敢私藏女子？“他大步上前，“交出來！宗門戒律第一百二十三條，私帶外人入山者——“
話音未落，陸明軒背上的女子突然發出一聲輕咳。一縷金光從她發間流瀉而出，在空中凝結成細小的光粒。趙琰三人如見鬼魅般后退數步。
“妖、妖術！“
陸明軒趁機沖向另一條岔路。身后傳來趙琰氣急敗壞的喊聲：“你等著！我這就去稟告執法長老！“
......
玄天宗最偏遠的柴房里，陸明軒用干草鋪了個簡易的床鋪。白衣女子被安置在上面，依然昏迷不醒。窗外電閃雷鳴，雨點開始噼里啪啦地砸在茅草屋頂上。
“得罪了。“陸明軒輕聲道，用濕布擦拭女子額頭的虛汗。當布巾觸及她眉心朱砂印記時，一道細微的金光突然竄出，順著他的指尖流入手腕。陸明軒驚得跌坐在地，只見自己手臂上浮現出幾道金色的紋路，轉瞬即逝。
柴房門突然被推開。
“果然在這里！“趙琰帶著執法弟子闖了進來，“長老，就是他私藏妖女！“
白發蒼蒼的執法長老皺眉走近，卻在距床鋪三步遠時猛然停住。他死死盯著女子眉心的印記，臉色變得煞白。
“這...這是......“
女子睫毛突然顫了顫。在所有人驚恐的目光中，她緩緩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不該屬于凡塵的眼瞳，漆黑如墨的底色上流轉著細碎的金芒。
“我......“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縷煙，“是誰？“
......
三日后，玄天宗雜役院多了個名叫“云昭“的女弟子。據說是陸明軒的遠房表姐，因家鄉遭災來投親。管事見她手腳勤快，一個能頂三個雜役，也就睜只眼閉只眼。
沒人注意到，每當夜深人靜，陸明軒都會偷偷溜進云昭住的小柴房。
“師父，這句'氣走奇經八脈'我始終參不透。“陸明軒捧著破舊的《玄天宗基礎心法》，指著其中一頁。
云昭正在縫補衣物，聞言抬頭看了一眼：“畫錯了。“她拿過書冊，手指在經絡圖上劃了一條新路線，“靈力該從璇璣穴入，過紫宮，再到玉堂。“
陸明軒瞪大眼睛：“這...這和長老教的完全相反！“
“是嗎？“云昭茫然地眨眨眼，“可我覺得就該這樣走...“
少年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撲通一聲跪下：“求師父教我！“
“我不是你師父。“云昭往后退了退，“我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
“那日在柴房，您指尖傳給我的那道金光，讓我停滯三年的瓶頸松動了。“陸明軒重重磕了個頭，“我知道您不是凡人。求師父指點！“
月光透過窗縫，在泥地上畫出一道銀線。云昭望著少年虔誠的姿態，心臟突然抽痛了一下。一些破碎的畫面閃過腦海——無數人影跪伏在白玉臺階下，高臺上有個背影模糊的女子...
“起來吧。“她輕聲道，“我教你。“
陸明軒大喜，正要再拜，卻被云昭按住肩膀：“但有個條件。“
“師父請說！“
“別告訴任何人。“云昭的眼中閃過一絲金芒，“包括...我教你這件事。“
......
同一時刻，神界炎陽神殿。
“廢物！“炎陽神君一掌將神使擊飛，“一個月了還找不到人？“
神使咳著血爬起來：“回稟神君，搜神儀已掃過三界，但云昭仙子的氣息像是被什么遮蔽了...“
“繼續找！“炎陽揮手打出一道神火，將神使燒成灰燼，“尤其是那枚玉佩！“
霜華仙子從帷幔后轉出，指尖把玩著一縷青煙：“急什么？就算她活著，沒有記憶和神力，不過是個廢人。“
“你忘了她臨墜凡前封印的那部分神力？“炎陽冷笑，“足夠重塑一個半神。“
水鏡突然波動，顯現出凡間景象——一枚布滿裂紋的白玉佩正靜靜躺在某處山洞里，表面不時閃過金光。
“這是......“霜華瞳孔驟縮。
“搜神儀剛剛捕捉到的波動。“炎陽露出猙獰笑容，“看來我們的九霄神女，要開始覺醒了。“
鏡中畫面一轉，隱約可見一個少年背著柴捆走過山道。他腰間掛著的，正是那枚時明時暗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