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shí)三刻的醉仙樓死寂如墳。
沈清歡推開雕花木門,血腥味撲面而來。大堂中央懸著幅《夜宴圖》,畫中起舞的美人脖頸處正緩緩滲血——那位置與碧桃的致命傷分毫不差!
“沈姑娘來早了。”
戲謔的嗓音從二樓飄下,玄衣男子斜倚欄桿,半張銀狐面具遮住眉眼。他指尖轉(zhuǎn)著枚血色玉佩,龍紋中央嵌著傳國(guó)玉璽的殘缺紋路——正是赫連翊前世貼身之物!
“我要糧草案的實(shí)證。”沈清歡按住袖中淬毒的銀針。
男子輕笑一聲,玉佩突然脫手墜向一樓火盆。沈清歡縱身去接,卻在觸及玉佩的剎那寒毛倒豎——火盆里灰燼的焦味混著西域龍涎香,這是謝皇后最愛的熏香!
“小心!”
破空聲從頭頂襲來,三支淬毒弩箭直取她后心。沈清歡旋身閃避,玉佩「當(dāng)啷」砸進(jìn)炭火,爆出刺目藍(lán)焰——磷火混著火藥,整幅《夜宴圖》轟然燃燒!
畫紙剝落的瞬間,露出背后密密麻麻的名錄:
“邙山駐軍三千,領(lǐng)將謝垣。”
謝垣,正是繼后的兄長(zhǎng),現(xiàn)任戶部尚書!
烈焰吞沒梁柱時(shí),玄衣男子鬼魅般貼近她耳畔:“沈明淵還活著。”
沈清歡袖中銀針刺向他喉間,卻被他用玉佩擋住。鋒刃劃過玉面,碎屑紛飛間露出內(nèi)層鎏金——這竟是半塊虎符!
“邙山往北三十里,有座萬人坑。”男子擒住她手腕的力道似曾相識(shí),“沈?qū)④姷膸浧欤逶谑巾斏稀!?/p>
屋頂突然坍塌,帶著火苗的橫梁砸向二人。沈清歡趁機(jī)掙脫,抓起燃燒的畫軸撲向窗口。夜風(fēng)卷著火舌吞沒名錄,她卻死死記住最后一行小字:
“七月初七,赤鐵礦入京。”
“姑娘留步!”
蒼老的聲音在街角響起,斗笠老嫗顫巍巍遞來竹籃。掀開粗布,里面竟是父親慣用的狼毫筆,筆桿裂痕處塞著染血布條:“歡兒勿信訃告,為父困于邙山。”
字跡確是父親親筆,但布條邊緣的縫線紋路——分明是北狄皇族專用的雙頭鷹繡法!
更鼓聲穿透濃煙,遠(yuǎn)處傳來馬蹄聲。沈清歡閃進(jìn)暗巷,卻撞上一具溫?zé)岬氖w。月光照亮死者面容,竟是三日前護(hù)國(guó)寺的方丈!他手中緊握著半截竹簽,簽文被血浸透:
“鳳凰浴火,白骨生花。”
背面刀刻的北狄文,翻譯過來竟是——“謝氏女,弒君者。”
五更天,沈清歡翻墻回府,卻見閨房亮著燭火。
“小姐風(fēng)寒未愈,該用藥了。”
陌生婢女捧著藥盞跪在簾外,腕間紫玉鐲泛著幽光。沈清歡嗅到湯藥里的曼陀羅味,突然掀翻藥盞:“這解憂湯,是謝皇后賞你的?”
婢女眼底兇光驟現(xiàn),玉鐲裂開射出毒針。沈清歡扯下帳幔卷住暗器,卻見對(duì)方撕開人皮面具——赫然是護(hù)國(guó)寺的青銅面具殺手!
“主子讓我?guī)Ь湓挕!睔⑹謴澋杜閵y奩,“借尸還魂的妖孽,該回棺材里了!”
沈清歡急退至窗邊,袖中硝石粉迎面灑出。爆炸的氣浪震碎琉璃窗,她縱身躍下時(shí),卻被青衣人凌空接住。
松柏冷香沁入鼻尖,來人銀針封住殺手退路:“姑娘中的是西域朱顏碎,活不過三更。”
月光照亮他腰間令牌——太醫(yī)院顧字紋。
“顧懷瑾?”沈清歡攥緊他袖口,“你怎知我中毒?”
“從你接玉佩那刻開始。”他掀開她袖口,腕間朱砂痣已蔓延成蛛網(wǎng)狀,“火盆里的龍涎香,混著朱顏碎的解藥。”
東方既白,沈清歡盯著顧懷瑾剖出的毒針。
“朱顏碎需以人血為引,”他拭去刀刃黑血,“下毒者此刻就在……”
話音未落,祠堂方向突然傳來尖叫。
沈清歡沖入院中,見知畫渾身是血倒在井邊,手中緊攥著燒焦的賬簿。翻開殘頁,赫然記載著:
“承平二十三年臘月,謝垣私購赤鐵礦三千斤,經(jīng)邙山入北狄。”
“小姐…小心…”知畫用血在地上畫出狼頭圖騰,咽氣前吐出最后二字:“…玉瑤……”
沈清歡猛地轉(zhuǎn)身,見沈玉瑤提著染血的劍站在月洞門下。她腳下躺著管家的尸體,劍尖挑著塊帶血的襁褓——繡著沈清歡的生辰八字!
“姐姐可知這是什么?”沈玉瑤輕笑,“你根本不是沈家血脈,而是謝皇后二十年前掉包的……”
箭矢破空聲打斷她的話,沈玉瑤心口中箭倒下。墻頭黑影一閃而過,青銅面具在朝陽下泛著血光。
沈清歡掀開染血的襁褓,內(nèi)側(cè)繡著北狄皇族圖騰。
一張泛黃的契書飄落:
“承平三年,謝氏女換子于邙山。”
契尾印鑒竟是傳國(guó)玉璽!
身后傳來顧懷瑾的嘆息:“你腕間的蛛網(wǎng)毒痕,與今上當(dāng)年所中之毒一模一樣。”
窗外忽然飄進(jìn)焦灰,拼湊出模糊字跡——
“沈明淵首級(jí)懸于邙山關(guān),曝尸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