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二十四年春,浣衣局的井水結了層薄冰。
陸蘅(沈清歡)跪在青石板上搓洗衣物,腕間燙傷的疤痕被冷水泡得發(fā)白。三個月前那場“意外”火災,讓她從沈家嫡女淪為掖庭罪奴。
“新來的,貴妃娘娘的雪緞洗壞了,仔細你的皮!”掌事嬤嬤將染血的綢緞砸在她臉上。陸蘅指尖輕捻布料——西域冰蠶絲混著硝石粉,這是制作火浣布的原料!前世謝貴妃便是用這種布料,在冬至宴上引發(fā)爆炸,嫁禍沈家軍私藏火藥。
她佯裝惶恐跪地求饒,袖中暗藏的皂角粉悄然灑入水盆。皂粉遇硝石發(fā)熱,血漬瞬間消融。
“倒是機靈。”陰影中傳來低沉的男聲,玄色龍紋靴踏入庭院,“抬起頭來。”
蕭景珩的目光如刀鋒劃過她脖頸,陸蘅壓下心頭翻涌的恨意,將雙手深深埋入冰水。
“會驗毒嗎?”他拋來一枚翡翠扳指,內壁沾著褐色藥漬,“驗得出,免你死罪。”
陸蘅嗅到熟悉的苦杏仁味——是謝氏獨門毒藥“朱顏碎”!前世她便是被此毒蝕骨斷腸。
“回陛下,此乃烏頭淬金線蕈,遇熱則毒性倍增。”她將扳指浸入熱水,水面浮起詭異金芒,“若臣女沒猜錯,這毒……該是涂在湯婆子內壁。”
蕭景珩瞳孔微縮。三日前,太后手爐突然爆裂,險些毀容。
當夜,陸蘅被拖入慎刑司。
“誰指使你構陷貴妃?”刑官舉起烙鐵。
她忽然輕笑:“大人不妨查查內務府記錄,去歲西域進貢的冰蠶絲,為何少了三匹?”
暗處傳來杯盞碎裂聲。珠簾掀動間,謝貴妃華服迤邐而入:“好個伶牙俐齒的奴婢!本宮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刑具硬——”
話音未落,陸蘅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暗藏的《山河堪輿圖》:“娘娘可知,北狄狼騎為何能連破三關?因為他們有改良后的虎蹲炮圖紙!”
她指尖劃過輿圖上某處山隘:“此地產硝石,若將火浣布浸泡硝水晾曬,便是絕佳的火藥引線。”
陰影中的蕭景珩緩步而出,手中攥著半枚燒焦的虎符。
三日后,太后壽宴。
陸蘅跪呈火浣布改良奏章時,袖中暗藏的磷粉隨風飄散。殿外突然傳來巨響,九門紅衣大炮齊鳴,硝煙在空中凝成“萬壽無疆”四字。
“好!好一個火藥賀壽!”太后大喜,“皇帝,這丫頭哀家要了。”
蕭景珩卻將朱筆擲于她面前:“朕給你兩個選擇。入司藥司為婢,或進將作監(jiān)為匠。”
陸蘅重重叩首:“奴婢愿入冷宮,為沈氏罪魂抄經。”
滿殿嘩然中,她瞥見謝貴妃捏碎了琉璃盞——那碎片落地的軌跡,與前世毒殺皇子的鴆羽杯一模一樣。
陸蘅踏入冷宮那日,殘雪未消。
前世凍斃的墻角竟開著簇紅梅,梅樹下埋著個烏木匣。匣中羊皮卷記載著沈家軍糧草路線,日期正是父親“通敵”當日!更駭人的是,卷尾附著的北狄密文印鑒,竟蓋著赫連翊的質子私印。
“陸姑娘對北狄文字頗有研究?”
帶笑的嗓音從梁上傳來。赫連翊倒懸而下,異瞳在月光下流轉金芒,手中把玩的正是她剛挖出的烏木匣。
“質子殿下夜闖冷宮,不怕惹禍上身?”她按住袖中淬毒的簪子。
“比起這個,”他忽然貼近她耳畔,“姑娘不妨解釋下,為何會寫慕容昭獨創(chuàng)的‘驚鴻體’?”
梅樹突然劇烈搖晃,積雪簌簌而落。陸蘅這才發(fā)現,每片梅瓣背面都用金粉寫著“誅”字!
赫連翊的彎刀劈開梅枝時,藏在花蕊中的毒針暴雨般射來。陸蘅旋身躲向石桌,桌底機關突然啟動——
竟是改良后的虎蹲炮模型!炮口正對蕭景珩的寢殿方向。
“好一招一石三鳥。”赫連翊用匕首挑起引線,“炸死皇帝、嫁禍質子、順便讓沈家永世不得翻身。”
陸蘅突然奪過匕首割破掌心,將血涂在炮身某處凹槽:“殿下可認得這個?”
凹槽中浮現的蓮花紋,與赫連翊母妃遺物上的圖騰完全一致。
“謝貴妃的梳妝匣……”他異瞳驟縮,“竟有北狄皇族密紋!”
五更梆子響時,冷宮燃起大火。
陸蘅抱著虎蹲炮模型沖出火海,迎面撞上蕭景珩的儀仗。她撲跪在地:“陛下!此物可證沈家清白——炮身機關需以北狄皇室血為引!”
謝貴妃的護甲狠狠掐住她下巴:“荒唐!難不成你要說本宮是北狄奸細?”
“奸細未必,”陸蘅突然扯開赫連翊的衣襟,“但質子殿下心口的狼頭刺青,娘娘應當熟悉!”
眾人驚呼中,赫連翊的胸膛上赫然是北狄王族獨有的圖騰。而更令人震驚的是,圖騰中央嵌著的紅寶石——竟與謝貴妃額飾上的寶石一模一樣!
蕭景珩的劍尖挑起謝貴妃的額飾時,一只金蟬蠱突然從寶石中鉆出。
“護駕!”
混亂中,陸蘅被赫連翊拽上宮墻。他撕開人皮面具,露出顧懷瑾的臉:“沈姑娘,這場戲看得可盡興?”
宮墻下,真正的赫連翊正將毒酒遞給蕭景珩。而謝貴妃的袖中,滑落出半枚沈家軍虎符!
“想要沈明淵的遺物,明日午時三刻——”顧懷瑾將密信塞入她手中,“拿慕容昭的《火器圖》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