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二十三年冬,大婚的紅綢鋪滿宮道,沈清歡的鎏金嫁衣卻重如鐵甲。
“娘娘,這是北狄進貢的血蠶錦。”宮婢捧來最后一件外袍,錦緞在燭火下泛著血色波紋,“陛下特意吩咐,要您親自穿戴。”
沈清歡指尖撫過衣襟,血蠶絲驟然收縮,勒入皮肉。嫁衣內襯的北狄密文如活蟲蠕動,刺破肌膚滲入血脈——
「以血為媒,以魂為祭,承平二十三年冬,慕容歸位。」
她猛然扯開衣領,銅鏡映出心口蔓延的鎏金紋路,竟與慕容昭死前的圖騰分毫不差!
子夜更鼓響過三聲,西域駝鈴聲穿透宮墻。
赫連翊的骷髏馬隊停在角門外,白骨戰旗上鎏金畫像的眼珠突然轉動:“沈姑娘,血蠶錦是活人剝皮所制……穿滿三日,你便是下一個慕容昭。”
沈清歡撕開嫁衣內襯,血蠶絲斷裂處滲出黑血。血珠落地凝成小字:
「邙山埋骨地,陣眼在……」
字跡未全,窗外忽傳來環佩脆響。五歲的蕭景珩提著宮燈走近,燈罩上繪著沈家軍受降圖:“姐姐可知,血蠶食魂時,最忌心亂?”
他稚嫩指尖點向燈影,圖中跪降的沈家軍突然暴起,刀鋒直指她的咽喉!
沈清歡掀翻燈盞,火苗舔舐血蠶錦,嫁衣爆出刺鼻腥臭。布料焚燒的灰燼中,浮出數百張扭曲的人臉——皆是歷代被煉成血蠶錦的北狄圣女!
“慕容昭用九百九十九個女兒養蠱,才得這一件嫁衣。”蕭景珩的童音陡然蒼老,龍袍下伸出枯手掐住她脖頸,“你該榮幸……成為最后一個祭品。”
沈清歡的鎏金紋路突然暴起,玉璽碎片從心口破出,擊碎龍柱。柱身崩裂處露出暗格,里面竟藏著她前世凍斃冷宮時的血書——
「邙山陣眼非冰棺,而是……」
血字被刀痕生生截斷,刀法走勢與沈明淵的槍術如出一轍!
地磚轟然塌陷,沈清歡墜入祭壇。九百九十九盞人皮燈籠高懸,每盞燈芯都裹著沈家軍殘魂。中央冰棺中躺著身披嫁衣的慕容昭,心口插著沈清歡前世的鎏金鳳簪。
“好女兒,你終于來了。”慕容昭的尸身猛然睜眼,鎏金護甲刺穿冰棺,“這具身體,我為你留了三百年!”
沈清歡將玉璽碎片按入自己脊骨,鎏金光芒炸裂祭壇。血蠶錦寸寸剝落,露出內層繡著的北狄星圖——紫微星位赫然嵌著蕭景珩的生辰八字!
“原來你才是陣眼……”她嘔出黑血,殘存的意識操控玉璽擊向冰棺。
慕容昭的狂笑中,赫連翊的白骨馬隊撞破地宮。為首骷髏擲出彎刀,刀身映出最終真相——
冰棺中的慕容昭尸身,戴著沈玉瑤的臉!
血月當空,沈清歡在風暴中抓住赫連翊的殘魂。
往生鏡映出承平元年的冷宮:五歲的沈玉瑤根本沒有中毒,而是將毒藥喂給了真正的沈清歡!瀕死的沈清歡用血畫出換魂陣,將罪孽轉給慕容昭——
數百年的輪回,不過是她為自己設的贖罪局!
黃沙吞沒地宮前,沈清歡的鎏金紋徹底吞噬瞳孔。她拾起慕容昭的鎏金護甲,轉身對蕭景珩輕笑:
“陛下,這場戲……該換我執刀了。”
宮門外,西域白骨馬隊舉起婚書,血字刺目——
「三更拜堂,五更弒君,新娘沈氏清歡,于承平二十三年冬,永鎮輪回。」
鎏金紋路如毒蛇般爬上沈清歡的瞳孔,大婚的喜樂聲在耳畔扭曲成亡靈慟哭。她踉蹌撞開殿門,血色月光下,西域白骨馬隊森然列陣。赫連翊的骷髏手持婚書,異瞳處的金粉凝成箭矢,直指她眉心——
“三更已至,新娘該上路了。”
沈清歡扯下嫁衣上的血蠶錦,錦緞裂帛聲刺破夜空。錦緞斷裂處滲出黑血,落地凝成北狄密:
「陣眼在紫微,弒神者永囚」。
她猛然望向蕭景珩,小皇帝正踮腳撫摸著邙山紅土砌成的祭壇,唇角笑意森然:“姐姐可知……紫微星對應的,是你的閨閣?”
沈清歡踏碎婚書沖入沈府舊宅,蛛網密布的閨房中央懸著一面青銅鏡。鏡面映出承平元年的雨夜——五歲的她蜷縮在床底,眼睜睜看著“沈玉瑤”將毒藥灌入母親口中!
“這才是換魂的代價。”慕容昭的聲音從鏡中溢出,鎏金護甲穿透鏡面掐住她咽喉,“你以為自己無辜?這輪回……是你親手開啟的!”
沈清歡的鎏金瞳驟然收縮,玉璽碎片從脊骨中迸出,擊碎銅鏡。鏡片紛飛間,她抓住一片殘鏡——
鏡中畫面突變:慕容昭跪在邙山冰棺前,將嬰兒的脊骨嵌入玉璽。而那嬰孩的心口,赫然是沈清歡的鎏金紋!
西域駝鈴聲撕裂死寂,赫連翊的白骨馬隊撞塌沈府高墻。一柄裹著磷火的彎刀破空而來,刀柄刻著北狄禁咒:「弒神者,魂飛魄散」。
“用你的血開刃!”赫連翊的殘魂附在刀身,嗓音破碎如風沙,“這是唯一能斬斷輪回的兵器!”
沈清歡割破掌心,血染刀鋒的剎那,鎏金紋路如活物般尖叫退縮。蕭景珩的稚嫩身影突然閃現,龍袍下伸出枯手按住刀背:“姐姐,你舍得殺朕嗎?”
刀光劈下的瞬間,沈清歡看清他瞳孔中的倒影——三百年前的自己,正將匕首刺入慕容昭的后心!
弒神刃貫穿蕭景珩心口,黑血噴濺成往生鏡。鏡中映出所有輪回的起點:承平元年冷宮中,真正的沈清歡為救沈玉瑤,自愿與慕容昭換魂!
“原來……我才是罪魁……”沈清歡的鎏金瞳淌出血淚,玉璽碎片從蕭景珩體內剝離。邙山方向傳來冰棺炸裂的轟鳴,十萬沈家軍尸骸跪地高呼:“恭迎吾主歸位!”
慕容昭的虛影在血月中癲狂大笑:“好女兒,你終于成了我!”
沈清歡握緊弒神刃刺入自己心口,鎏金紋路寸寸剝落:“慕容昭……這無間地獄……我替你永鎮!”
血月崩裂時,沈清歡的魂魄墜入時空亂流。
再睜眼,她站在承平元年的沈府院中。五歲的沈玉瑤正在桃樹下埋一只木匣,匣中裝滿鎏金護甲碎片。
“姐姐,該喝藥了。”沈玉瑤遞來琉璃盞,眼底金芒流轉。
沈清歡打翻藥盞,瓷片割破掌心。血珠滲入泥土,凝成新的碑文:
「承平元年,沈氏清歡弒妹奪運于此。」
遠處宮門轟然洞開,西域白骨馬隊再次現身。赫連翊的骷髏手持玉璽殘片,異瞳金粉凝成小字——
「輪回未終,弒神者……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