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社觀測臺彌漫著泡面與焊錫混合的古怪氣味。蘇曉攥著被陸然改裝成光譜分析儀的望遠鏡，看見他正往三腳架上綁自制星軌記錄儀——用電磁爐線圈和縫紉機零件拼湊的怪物。

“你知道普朗克定律說恒星像黑體輻射嗎？“陸然突然開口，沾著熒光涂料的扳手指向獵戶座，“我們現在接收的光，其實是星星八百年前發出的...“

“就像人總要延遲感知某些信號？“蘇曉低頭調試目鏡，假裝沒注意他僵住的指尖。存儲卡里的錄音片段最近總在夜自習時浮現，那句“她逃跑的姿勢像受驚的三角函數圖像“害她寫錯三個化學方程式。

陸然突然湊近，呼吸在鏡片呵出白霧：“比如某些人需要八百年才能發現，我改裝設備是為了...“

警報聲驟然炸響。記錄儀冒出可疑青煙，兩人同時撲向電源開關。蘇曉的辮梢纏住陸然的表帶，在跌倒瞬間看到流星劃過他瞳孔。

“你們在干什么！“教導主任的怒吼從樓梯傳來。陸然拽起蘇晨就跑，掌心的繭摩挲過她腕間跳動的脈搏。儲藏柜里擠滿星圖和松香氣息，他忽然輕笑：“知道為什么選普朗克定律嗎？“

蘇曉盯著柜門縫漏進的微光，聽見他壓低嗓音：“因為量子躍遷就像...“

急促的腳步聲碾碎了后半句。直到人聲遠去，她才發覺陸然用熒光筆在她袖口寫了串公式：Bλ(T)=(2hc2/λ?)/(e^{hc/λkT}?1)

“黑體輻射公式？“蘇曉在晨光中辨認著漸變色的字跡。

陸然正把燒焦的電路板拋進垃圾桶，金屬耳釘映著朝陽：“每個波長都有專屬的量子，就像...“他忽然卡殼，踢開腳邊的螺絲釘，“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沖突在午后的物理辦公室爆發。蘇曉把批改好的《時間簡史》讀書筆記拍在桌上：“所以你偷換天文社的濾光片，就為驗證可笑的...“

“不可觀測的愛？“陸然轉著螺絲刀打斷她，“比不過蘇老師，在實驗報告邊欄寫十四行詩。“他甩出的紙張飄落在晨光里，她看見自己藏在洛倫茲力圖示旁的句子被圈出來：

「帶電粒子在磁場中偏轉的弧度/是否等于想念的曲率半徑」

老張就是這時推門而入的。他抓起陸然兜里抖落的濾光片，鏡片上赫然刻著蘇曉名字縮寫：“拿學校設備搞鐳射雕刻？“

“這是研究恒星光譜...“

“還狡辯！走廊罰站去！“

黃昏的走廊像條被拉長的光譜帶。蘇曉經過時，看見陸然正用粉筆在墻上推導演算。他校服后背蹭滿公式，后頸發梢粘著亮片，聽見腳步聲也不回頭：“普朗克當年提出量子化時，被整個學界嘲笑。“

粉筆突然折斷。蘇曉看著那道背影繼續說：“但他堅信能量像躍遷的精靈...“

她鬼使神差接了下句：“而不是連續的小溪？“

這是上周他塞在她筆袋的字條內容。

陸然轉身時，眼里的星光比天文臺更亮。他攤開掌心，躺著枚用濾光片殘骸打磨的棱鏡，把夕陽折射成彩虹投在她裙擺：“要驗證下量子云假說嗎？“

教導主任的咆哮突然從轉角炸開：“陸然！你是不是又把滅火器改成液氮噴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