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琰蹲在驗尸房最暗的角落，活像個做壞事的小孩。他雙手捧著一堆銅制零件，眉頭緊鎖，舌尖微微探出，一副全神貫注的模樣。

“如果這個齒輪放在這里，再連接這個杠桿…”他低聲嘀咕著，手指靈活地撥弄著那些精巧的零件。銅制齒輪在燭光下泛著古舊的光澤，猶如黃金與鐵銹的混合體。

驗尸房的另一端，徐天娜正在進行日常工作，手中的銀針精準地插入尸體各處。她時不時抬頭看一眼角落里的三皇子，眼神中帶著幾分好奇和懷疑。

“啊哈！成了！”蕭景琰突然高聲歡呼，猛地站起來，手中舉著一個奇特的裝置，“此物若成，可抵千軍萬馬！這是本王根據魯班鎖原理改良的刑具，我稱它為'夾心餅干'！只要犯人一觸碰，就會被這些互相咬合的齒輪…”

他邊說邊演示，將手指探入裝置中央。

“啪嗒！”

“啊啊啊啊！松口！給本王松口啊！”蕭景琰面部扭曲，疼得滿地打滾，手指被銅齒牢牢卡住，“娘親啊！好痛啊！”

他掄起裝置亂甩，整個人變成了人肉風鈴，嘴里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徐天娜頭也不抬，手中尸檢動作絲毫不停：“北宋版手工耿？你這刑具抓賊不行，自殘倒是專業級。”

“救救本王！要斷了！手指要斷了！”蕭景琰滿眼淚水，跳著單腳哀嚎。

沈昭聞聲趕來，手起劍落，劍鞘精準地敲在齒輪連接處。“咔嚓”一聲，裝置松動，蕭景琰的手指終于獲救，已經紅腫變形，上面還留著深深的齒痕。

“呼…謝謝…本王只是測試一下靈敏度…”蕭景琰吹著手指，狼狽地解釋。

沈昭沒理會他的辯解，注意力全放在掉落的齒輪上：“等等。”他蹲下身，用劍尖挑起一個齒輪，眉頭緊鎖，“這不是銹跡。”

齒輪縫隙間，一塊褐色的痕跡格外顯眼。

“這銹跡比李公公的假發還紅。”沈昭將齒輪放在桌上，看向徐天娜。

徐天娜放下銀針，走過來仔細查看。她用小刀刮下一些褐色物質，放在鼻尖聞了聞，又嘗了一小點。

“血跡，而且…”她眉頭一皺，“混有龍涎香的成分。這不是普通血跡，是經過處理的。”

蕭景琰顧不上疼痛，好奇地湊了上來：“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這些齒輪曾經接觸過被龍涎香防腐處理過的血液。”徐天娜神色變得嚴肅，“血里摻了龍涎香防腐劑，這幫人拿接生婆尸體當臘肉腌！”

“什么？”蕭景琰大驚失色，“這些齒輪是本王從工部廢品堆里找出來的，說是年前海政院的人送去修理，后來無人認領…”

沈昭和徐天娜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你知道這些齒輪原來用在哪里嗎？”沈昭問道。

蕭景琰搖搖頭：“不清楚，就隨手拿來用了。”

沈昭劍尖挑起一塊血痂，放在燭光下細看：“海政院的走私船，運的可不止香料。”

徐天娜抓起一塊齒輪，高高舉起：“這些齒輪每轉一圈，就有個母親被做成腌肉！”她眼中怒火燃燒，“我以為你們古代人的變態底線只有吃嬰兒，沒想到還把尸體制成防腐展品！”

蕭景琰懵了：“吃…吃嬰兒？什么鬼東西？”

“接生婆命案。”沈昭簡明扼要地解釋，“有人在接生后殺害產婦，然后掉包嬰兒。驗尸時，尸體被發現做過特殊防腐處理。”

“所以…這些齒輪是…”蕭景琰看著手上的紅腫指痕，臉色煞白。

“很可能是用來處理尸體的工具一部分。”徐天娜厭惡地扔下齒輪，“你這是玩了別人的'臘肉絞肉機'。”

蕭景琰一聲慘叫，連忙用衣袖擦手：“太惡心了！本王要洗三天三夜的手！”

他聳拉著腦袋，捂著手嘟囔：“早知該用辣椒粉當潤滑劑…”

正說著，沈大橘不知從哪里竄出來，直接跳上了蕭景琰放在一旁的小爐子，“哐當”一聲，整個烤肉架被打翻在地。

“你這畜生！本王的羊肉串啊！”蕭景琰哀嚎。

炭灰四散，沈大橘似乎對其中一處特別感興趣，用爪子不停地刨。沈昭見狀，走過去蹲下身，用手指沾取了一些黑色粉末。

“有趣。”他放在鼻尖輕嗅，臉色突變，“南海火藥混了辣椒末？海盜炸船新配方？”

徐天娜聞言立刻走過來，一腳踢開炭堆：“貴族買兇殺母，海政院走私軍火，你們古代人賺錢路子比緬北還野。”

蕭景琰目瞪口呆：“軍…軍火？本王只是買了幾塊炭…”

“問題是誰賣給你的。”沈昭站起身，輕拍手上的灰塵，“這種火藥不是普通貨色，摻了特殊成分，威力更大。”

蕭景琰如夢初醒：“難怪那個商販說這炭特別耐燒，價格還比普通的低…”

沈昭將一小撮黑色粉末倒在桌上，點燃燭火照射。在特定角度下，黑色粉末竟然泛出藍色的光，隱約可見玄鳥形狀的紋路。

“這不可能…”徐天娜眼瞳猛然收縮，“玄鳥紋？”

“有人在火藥中加入特殊材料，能在燃燒時形成特定圖案。”沈昭的聲音低沉，“一種古老的標記方式。”

蕭景琰從懷中掏出一本破舊的書籍，厚厚的封面上寫著《墨家機關譜》，

書脊處有道深可見骨的抓痕，像被某種猛獸撕咬過。當蕭景琰翻動泛黃書頁時，徐天娜注意到頁腳處有朱砂批注：「墨家逆徒清虛子補注」——正是玄鳥閣初代閣主的名號。

他翻開書頁：“這里面確實記載過類似的配方，是古墨家用來傳遞信息的秘術…”

他翻到一頁，指著上面的圖紙：“這是火藥中摻入特定金屬粉末，燃燒時能顯現特定圖案，古稱'焰字術'。”

這不就是古代熒光防偽技術？“徐天娜對著火光觀察紋路，“比超市條形碼還精致。

徐天娜難以置信地看著書頁，又看了看桌上的火藥痕跡：“所以這是…某種暗號？”

沈昭點點頭：“而且是針對玄鳥瞳持有者的暗號。”

“有人知道我來自未來？還是沖著玄鳥閣來的？”徐天娜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搞不好兩者都有。”沈昭眼神凝重，遞給蕭景琰一個布袋，“把這些火藥收好，別丟，也別輕易嘗試點燃。”

蕭景琰急忙點頭，將黑色粉末小心翼翼地收入袋中，又將《墨家機關譜》蓋在臉上：“下回我做個自動掃灰機…”

“你這本書哪來的？”徐天娜盯著那本古籍。

“家傳。”蕭景琰放下書，神色復雜，“母妃離世前留給我的，說是祖上曾與墨家有淵源。”

沈昭將散落的齒輪收集起來，放入一個木匣：“這些東西也必須保存，是重要證據。”

徐天娜皺眉思索：“所以，接生婆案、海政院、火藥走私、玄鳥紋…這些都有關聯？”

“而且關聯的中心，很可能是那個'玄鳥食嬰'的秘密。”沈昭的目光如炬。

正當三人陷入沉思，驗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名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入，身后跟著幾名侍衛。

“下官海政院左侍郎李文博，奉命前來調查販賣違禁品一案。”男子目光銳利，掃視著房內三人，最后定格在蕭景琰手中的布袋上，“這是什么？”

蕭景琰下意識將布袋藏在身后：“沒…沒什么，就是一些調料…”

“是嗎？”李文博冷笑一聲，“據報，有人私自販賣火藥配方。三皇子不會與此事有關吧？”

沈昭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擋在蕭景琰前面：“李大人此言差矣。三皇子乃皇室血脈，豈會做這等勾當？”

李文博眼中閃過一絲陰霾：“本官職責所在，還請配合調查。”他向身后侍衛使了個眼色，“搜！”

徐天娜反應迅速，一把抓起桌上的《墨家機關譜》塞給蕭景琰：“吞了它！”

“什么？”蕭景琰瞪大眼睛。

“開玩笑的，趕緊藏好！”徐天娜壓低聲音，同時高聲道，“李大人，我們正在調查周嬤嬤命案，已經有了重大發現。這些證物與您要查的案子恐怕有所關聯。”

李文博臉色微變：“周嬤嬤命案？與海政院何干？”

“就是與海政院有關，我們才請您過目。”徐天娜故作恭敬，“這些齒輪上的血跡混有龍涎香，而龍涎香是海政院專供的貢品，不知道怎么會出現在命案現場…”

李文博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齒輪上，瞳孔微縮：“這些是…”

“工部廢品庫的物件，三皇子閑來無事玩著玩著卡住了手。”沈昭平靜地說，“不過血跡的來源，倒是值得深究。”

蕭景琰委屈地舉起腫脹的手指：“真疼啊…”

李文博表情陰晴不定，最終揮了揮手：“既然如此，本官改日再來。不過…”他意味深長地看著三人，“有些事，知道太多對誰都不好。”

他轉身離去，腳步聲在長廊中回蕩。

房內三人面面相覷，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才松了一口氣。

“這李文博看來知道些什么。”徐天娜低聲道。

沈昭點點頭：“龍涎香、齒輪、火藥…蹊蹺太多。”

蕭景琰小心翼翼地打開《墨家機關譜》：“實話實說，本王一直懷疑母妃之死與海政院有關。如今看來…”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面對的可能是一個跨越多年的陰謀。”沈昭看向窗外漸暗的天色，“火藥走私，貴族滅口，玄鳥秘密…背后的真相，恐怕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可怕。”

徐天娜輕輕撫摸著那塊顯現玄鳥紋的火藥痕跡

閣樓暗處忽然傳來機括轉動聲，三重檐角同時浮現血色玄鳥投影——這正是玄鳥閣召集死士的'三重焰'信號

“無論幕后黑手是誰，我都要揪出來。”她眼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穿越千年，我可不是來當吉祥物的。”

蕭景琰從齒輪的縫隙中抽出一張小紙條，上面隱約可見一串數字：“奇怪，這是什么？”

徐天娜接過一看，瞳孔猛縮：“這是…現代密碼？”

夕陽西下，大理寺的房檐上，兩只烏鴉無聲地注視著驗尸房內的一切。它們的眼中，閃爍著不屬于禽鳥的智慧光芒。

三人交匯的命運之線，在這個充滿謎團的古代王朝中，才剛剛開始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