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對著銅鏡細細端詳,手指輕撫光滑的頭頂,眉頭緊鎖。
“道長,這次的可有效?上回那副符咒不過三日便失了靈力?!?/p>
道士恭敬地雙手捧上一方紅紙符咒,
符咒背面用胎發繡著玄鳥圖騰,與密室中那些差不多一樣。道士抬頭的瞬間,徐天娜瞥見他耳后褪色的墨家刺青——正是《墨家機關譜》中記載的叛徒印記
笑容諂媚:“公公放心,此次特制長生符,取未滿月嬰孩的胎發,經七七四十九道秘法炮制,保您青絲永駐,延年益壽?!?/p>
李德全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從暗格中取出一頂精致假發,小心翼翼地戴在頭上,對著銅鏡左右擺弄。
“雜家這把年紀,倒不是為了自己好看,實在是陛下面前不能失了體面?!彼麌@了口氣,“這延年丹,陛下可等不得啊?!?/p>
“轟!”
密室大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木屑紛飛。徐天娜手持一疊符紙,大步流星闖了進來。
“好啊,李公公!薅嬰兒頭發?你這禿頭治不好,心眼倒比蜂窩煤還黑!”
氣浪掀起,李德全頭上假發猝不及防地飛了出去,啪嗒一聲落在地上。玄鳥刺青隨著李德全的憤怒逐漸變成赤紅色,當他恐懼時又轉為幽藍,宛如活物在皮下蠕動,詭異異常。
“放肆!”李德全厲聲喝道,“雜家這是為陛下煉延年丹!你一個小小擢英生,也敢擅闖內廷?”
徐天娜冷笑一聲,將手中符紙展開:“這就是你們的'延年丹'?拿嬰兒胎發煉制符咒?我看你們是想延命,還是想取命?”
道士面色大變,急忙上前想奪回符紙:“這位姑娘誤會了,這些胎發都是信眾自愿捐贈,用于禳災祈?!?/p>
“放屁!”徐天娜舉起符咒,聲音里滿是憤怒,“你們拔一根頭發,就有個母親永遠聞不到孩子乳香!這些孩子,都是從哪來的?”
李德全眼神閃爍,突然露出詭異笑容:“天娜姑娘,你不是應該在準備明日的擢英試嗎?怎么有閑心管這閑事?”
“我就知道你們有問題?!毙焯炷壤淅涞?,“沈大人已經查到了你們的勾當。這些符紙上的血跡,可不是普通朱砂能做出來的吧?”
李德全臉色驟變,正欲說話,窗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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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挺著八月孕肚,步履蹣跚地走進道觀大門。她低著頭,一手扶腰,一手拿著香火錢,看起來就是個普通來祈福的孕婦。
“這位夫人,您是來求子的嗎?”一名小道士迎了上來。
玉奴搖搖頭,聲音怯怯:“妾身是來…求平安符的?!?/p>
小道士眼睛一亮:“夫人有所不知,我們觀里新得一批上好符咒,乃是信眾自愿供奉的嬰孩胎發,保您母子平安。”
玉奴故作驚喜:“真的嗎?那太好了!請問在哪里求???”
“跟我來?!?/p>
玉奴跟著小道士穿過回廊,來到一處偏殿。她警覺地環顧四周,發現角落里堆放著幾個木箱。正當她想靠近查看時,一道黑影突然從屋頂飛竄而下!
“喵!”
沈大橘不知從哪冒出來,直接撲向玉奴的裙擺,鋒利的爪子一撓,假孕肚的布料應聲而裂。
“??!”玉奴驚叫一聲,大量棉絮從裂口處掉落出來,其中還夾雜著幾塊魯班鎖的零件。
小道士目瞪口呆,盯著玉奴臀部還在顫動的“胎動”:“這…這娃娃…莫非在娘胎里練佛山無影腳?”
一名小宦官從偏殿里探出頭來,看到這一幕,驚得下巴都要掉了:“這胎動怎么在屁股?”
玉奴面色一變,迅速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劍:“都別動!”
小道士嚇得連連后退:“你…你是什么人?”
“大理寺辦案,都老實點!”玉奴厲聲喝道,同時眼睛緊盯著那幾個木箱。
沈大橘敏捷地跳到木箱上,用爪子撥開蓋子。里面赫然是一捆捆嬰兒胎發,整齊地扎成小把,旁邊還放著幾個裝滿不明液體的瓶子。
玉奴俯身撿起幾縷散落的棉絮,湊近鼻子聞了聞:“龍涎香?還混著硫磺的味道…”
小宦官見勢不妙,轉身就要逃跑,卻被突然出現的蕭景琰一把攔住。
“想跑?”蕭景琰冷笑,“把你們的勾當都交代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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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內,李德全額頭冒汗,眼神慌亂:“天娜姑娘,你我無冤無仇,何必…”
“無冤無仇?”徐天娜冷笑,“那些被你們偷走頭發的嬰兒,那些被你們騙取信任的母親,她們與你有仇嗎?”
道士見情況不妙,突然從袖中掏出一把粉末,朝徐天娜面門撒去。徐天娜早有防備,側身一閃,同時抬腳一踹,正中道士胸口。
“砰!”
道士撞在墻上,口吐鮮血。李德全趁機想溜,卻被徐天娜一把揪住衣領。
“別急著走,李公公。你頭上這刺青,挺有意思啊?!?/p>
李德全面色鐵青:“你懂什么!這是陛下的恩賜!”
“恩賜?”徐天娜冷笑,“那你怎么平時遮遮掩掩,生怕別人看見?”
就在此時,那道士突然發出一陣詭異的笑聲。他抬起頭,眼睛變得漆黑如墨:“愚蠢的丫頭,你以為你懂什么?”
道士的聲音變得沙啞低沉,仿佛從地獄深處傳來:“昭寧十年,玄鳥食龍…”
密室內的燭火突然劇烈搖曳,墻上投下一道黑袍人的巨大陰影。那陰影仿佛有生命一般,逐漸脫離墻面,在空中凝結成一個黑袍人的幻影。
“玄鳥閣…”徐天娜倒吸一口冷氣。
黑袍幻影聲如銹刀刮骨:“十年將至,血祭已成,玄鳥將蘇醒…”
徐天娜迅速從懷中掏出一面小銅鏡,對準燭火反射光線,直射幻影:“裝神弄鬼!你這全息投影還沒我家KTV燈球高級!”
強光照射下,黑袍幻影如同被刺破的泡沫,開始扭曲、破碎。在消散的瞬間,幻影中閃過一張女子的畫像——年輕的女帝,眼角有一顆淚痣,位置與徐天娜臉上的胎記驚人地相似。
李德全見狀,突然從地上抓起一張符紙,塞入口中吞下。他的脖頸血管瞬間凸起,如同蛇一般蠕動,整個人開始劇烈抽搐。
“李德全!”徐天娜驚呼,上前想要阻止,卻已來不及。
李德全雙眼翻白,口中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她…回來了…玄鳥…將蘇…”
話未說完,他便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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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觀外,玉奴已經卸下假肚皮,正和蕭景琰一起清點繳獲的證物。
“這么多胎發…”玉奴輕撫小腹,聲音低沉,“我娘當年…也是這么被奪走孩子的。”
蕭景琰嘆了口氣:“這些年,宮里不知有多少孩子…”
沈昭帶著徐天娜趕到,看到滿地的胎發和符紙,眉頭緊鎖。
“李德全呢?”蕭景琰問道。
“昏過去了,”徐天娜搖頭,“但他臨昏前吞了符紙,說'她回來了'?!?/p>
沈昭拾起一縷胎發,仔細觀察:“這些胎發…有些已經煉制過了?!?/p>
“煉制?”玉奴不解。
沈昭點點頭:“加入特殊藥物,再經過特定儀式,可以作為控制人心智的媒介。”
徐天娜想起方才的幻影:“我看到了一個黑袍人的幻影,說什么'昭寧十年,玄鳥食龍'?!?/p>
沈昭眼神一凜:“玄鳥閣的預言?!?/p>
“還有,”徐天娜猶豫了一下,“幻影消散時,我看到了一張畫像,是年輕時的女帝。她眼角有顆淚痣,位置和我臉上的胎記一模一樣?!?/p>
沈昭和蕭景琰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
“這不可能是巧合,”蕭景琰低聲道,“如果你和女帝…”
“不,”徐天娜搖頭,“我不相信。這一定是他們的障眼法?!?/p>
沈大橘突然從木箱中跳出,
嘴里叼著半張長生符,和一個小瓷瓶,鼻頭沾著金粉狂打噴嚏。隨著“阿嚏“聲,金粉噴在符咒上竟顯現出隱藏字跡:「女帝雙生,玄鳥食龍」
沈昭接過瓶子,打開聞了聞,臉色大變。
“這是什么?”徐天娜問道。
“龍涎香和硫磺的混合物,”沈昭聲音凝重,“與海政院走私清單上的'南洋硫磺'氣味一致?!?/p>
“這意味著什么?”玉奴問。
沈昭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徐天娜:“明天是擢英試第二輪,你要小心?!?/p>
徐天娜點點頭,目光落在那堆胎發上:“這些孩子…我們一定要找到他們?!?/p>
“會的,”沈昭輕聲承諾,“每一個。”
夜色漸深,道觀外傳來更多官兵的腳步聲。沈昭看了看天色:“我們該回去了,明天還有大事?!?/p>
徐天娜最后看了一眼那些胎發,心中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悲傷和憤怒。她不知道自己與女帝之間到底有什么聯系,但她知道,有些真相,已經離她越來越近了。
而那個預言——“昭寧十年,玄鳥食龍”,究竟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