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電圖紙帶在晨光中卷曲成櫻花形狀時，代佳萌正在給洛城調試膝關節(jié)康復支架。診療室的石英鐘指向七點十五分，這個時刻的晨暉會穿透雙層玻璃，在理療床上投下紅十字光影。

“德國海德堡大學的康復方案，“她調整著支架液壓閥，“比傳統(tǒng)石膏有效率提升63%?！?/p>

洛城嗅到她發(fā)間若有若無的枙子花香，混合著診療室特有的消毒水味道。窗外的櫻花樹突然搖晃，七八片花瓣飄進半開的窗，落在理療床頭的《骨科運動醫(yī)學》德文原版書上。

診療室儲物柜的第三層抽屜藏著秘密。當洛城偶然拉開時，老式錄音機的橙色電源燈正在閃爍。排列整齊的TDK磁帶上標注著“1996.04臨床錄音“，其中一盒的透明窗里露出半截心電圖。

“那是家父的會診記錄?！按衙韧蝗怀霈F在門口，白大褂下擺沾著櫻花瓣，“他在研究新型促紅細胞生成素。“

洛城縮回的手碰到個冰涼的金屬盒，MX-03的激光刻痕在指腹留下灼燒般的觸感。代佳萌快步上前鎖住抽屜，鑰匙墜上的蛇形紋章在晨光中一閃而過。

復健儀器的嗡鳴聲中，代佳萌每周四會播放德語醫(yī)學課程。洛城漸漸發(fā)現，每當磁帶播放到“血液低溫保存“章節(jié)時，她調節(jié)支架的手就會輕微顫抖。

這天下午，錄音機突然卡帶。在沙沙的空白音里，洛城聽見模糊的對話：“...莫氏集團要的200個樣本...““...代院長說用志愿者編號代替...“

代佳萌拔電源的動作太急，撞翻了生理鹽水瓶。她擦拭濺濕的書頁時，洛城看見《臨床血液學》內頁用紅筆圈著“人工血紅蛋白常溫氧化“的段落，頁邊批注日期是1996年4月23日。

暮色染紅診療室窗欞時，洛城發(fā)現了代佳萌的秘密。她藏在櫻花標本夾層里的照片，拍攝的正是莫氏集團冷鏈車卸貨場景。放大鏡下的車牌被泥漿部分遮蓋，但“滬A-MX03“的字樣仍依稀可辨。

“上周五你去過江灣碼頭？“洛城舉起照片時，支架傳感器突然發(fā)出警報。代佳萌奪回照片的動作讓輸液架轟然倒地，玻璃藥瓶的破碎聲驚飛了窗外棲息的麻雀。

月光照亮滿地狼藉時，她終于開口：“他們用冷藏車運的不僅是醫(yī)療器械?！邦澏兜闹讣恻c在照片角落，那里有灘正在汽化的紅色冰晶。

四月暴雨突至的深夜，洛城被急診鈴驚醒。診療室透出的燈光里，代佳萌正用紫外線燈照射一袋血樣。離心機運轉的嗡鳴中，他看見血袋標簽上的志愿者編號：DH-960423。

“這是非法人體試驗?！按衙韧蝗晦D身，瞳孔里跳動著儀器顯示屏的藍光，“莫龍和我父親合作的代氏血庫項目，用的根本不是合成血漿?！?/p>

驚雷炸響的瞬間，洛城看見她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密封袋，里面櫻花標本浸泡在血樣中，正逐漸顯現出蛇形紋路的熒光反應。

晨霧彌漫的周末，洛城跟蹤冷鏈車到碼頭。在MX-03冷藏車廂門開啟的十五秒里，他看見搬運工防護服上的代氏醫(yī)療標志，以及凝結在車廂地板的紅色冰晶。當他用瑞士軍刀刮取樣時，后背突然撞上冰冷的槍管。

“洛少爺對冷鏈物流感興趣？“莫龍的秘書用槍口頂住他腰椎，“不如看看這個?！皰亖淼钠桨咫娔X上，正播放著姥爺在手術室暈倒的監(jiān)控錄像——老人倒下的位置，正好是代氏血庫捐贈的體外循環(huán)機。

海鷗的尖嘯撕破晨霧時，洛城聽見代佳萌在身后呼喊。她跑掉的皮鞋跟卡在鐵軌縫隙間，這個畫面將在他余生所有噩夢里反復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