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街道上,不少小攤主在叫喚,來往的行人見有眼緣也會買上一些。
然而沈絮剛到這市井繁華的地方上就控制不住想要買買買的心,那邊晶瑩剔透的糖葫蘆,對面琳瑯滿目的發簪,剛剛出爐冒著熱氣的肉餅,她想通通收入囊中。
一同來的小憐已經騰不出多余的手了。
江月瑤這下更確信她不是長公主了,她現下并無證據還不能揭穿沈絮,她想再與沈絮相處些時日看能不能找到破綻。
“月瑤,快過來!”
江月瑤走到沈絮挑選簪子的攤子前,沈絮挑了個桃花絨花簪子輕輕簪在了江月瑤的發髻上,“這桃花簪很是襯你,老板這個我要了,小憐付錢”。
江月瑤沒想到她會給自己買簪子,她為什么會突然對自己這么好,爹爹因為她降職,弟弟因為她被送往幽州寄人籬下,她究竟安的什么心?!
江月瑤將頭上的桃花簪子取下,歸還給沈絮:“公主,民女不知您為何突然如此,但民女今日來此確有事相求”。
她上回被邀請到公主府時很想開口,不知為何那日總覺得不是時機,而今她總覺得眼前這位會順了她的意。
“可以啊,我答應你”,黎畫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天真的看著江月瑤。
“可公主民女還未說是何事”。
“我知你所求為何事,我會去向父皇求情的,但是你得答應我今日陪我好好玩”。
“多謝公主!”江月瑤想鞠躬被黎畫扶住了,“我都說了,你今后不必向我行禮”。
“民女日后定當好好給公主當伴讀”,江月瑤不知沈絮為何突然轉性,但這對她來說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嗯,你再陪我去個地方”,黎畫眼睛滴溜溜一轉定是有什么鬼點子。
...
“好不容易甩開他們了,把這個戴好”,黎畫遞給江月瑤一個帷帽,她自己也戴上了。二人面前的是京城最大的象姑館(男青樓),江月瑤很是抗拒這里,“公主,我還是算了吧”。
“噓,來都來了,陪我進去,在這里稱呼我為小畫”,說罷便拉著極其不情愿的江月瑤走進去了。
一進到這里,就聽到不少男人吆喝著要讓黎畫二人照顧他們的生意,江月瑤嚇的直接躲在黎畫身后,她真后悔剛剛答應沈絮的要求,讓她爹爹知道了恐怕是要把她的腿打斷了。
一位老鴇抽著旱煙從樓梯上不緊不慢的走下來,隔著帷帽的縫隙處黎畫看清了那老鴇的模樣,一雙吊梢眼下暈染著淡淡的脂粉,眼尾一顆淚痣簡直成了這雙眼睛極致的點綴,黎畫有一刻竟看呆了。
“二位,有什么樣的需求?”許是經常抽旱煙的緣故,那老鴇一開口聲音竟有些沙啞。
“給我們在二樓開一間廂房尚可”,黎畫從腰間取下錢袋子拿了一錠銀子給了那老鴇,手接觸到老鴇的手掌心的那一刻,她感受到老鴇的掌心上有厚厚的繭子,一個常年不做粗活的女子手中怎會起這么厚的繭子?
那老鴇笑了笑,“去給二位貴客一間廂房”。
黎畫沒再多想拉上江月瑤跟著小二的指引去到了二樓,小二打開廂房江月瑤便聞到里面的重重的熏香味,輕輕的咳了兩聲才問:“這個香爐可以撤了嗎?”
小二許是新來,做起事來毛手毛腳的,一個不小心將香爐打散了點,他本想收拾但黎畫叫他出去了。
“月瑤,你是不是也發現了”。
“嗯”,江月瑤點了點頭。
從二人剛進這里就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這里每個人都在眼神交流,雖說隔著帷帽只能看清一點,但那老鴇手上的繭子才是讓她起疑心的由頭。
“那老鴇不簡單”,黎畫摘下帷帽眼睛定定的看著江月瑤,“我們好像要有危險了”,說這話的時候黎畫很是自責,她為什么要帶江月瑤來趟這趟渾水。
江月瑤牽起她的手安慰道:“沒事的公主,我會護著你的”,即使江月瑤自身很怕,但她爹爹從小教育她在外遇事要冷靜。
“我不怕,月瑤你也別怕”,兩個小女孩相互安慰道,其實內心都怕的要死。
“或許我們還有自救的可能”,黎畫開始打量這個房間,她看著那扇帶給她希望的窗戶,伸手用力去推發現這扇窗竟然從外面封死了,緊接著又去推其他幾扇都無果,“真卑鄙!”
江月瑤蹲下輕捻了一指方才被小二打落的香灰嗅了嗅,“方才這香是迷魂香”。
“早年間父親經商曾去過西域,略有耳聞,那邊的女子得不到自己心愛的男子便會用此香來迷惑對方,被此香迷惑者則會四肢癱軟無力”。
“???”黎畫吃驚道,這不跟她們那些酒吧里給人下蒙汗藥的手段一樣嗎?
這并不是她書里的故事線,沒想到即使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也會有一個角落正在腐爛。
那她是不是該伸張一回正義,即使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但想想那些因為此等手段而喪失貞潔甚至是生命的人,她真想一拳打爛這個腐爛的角落!
“月瑤,你現在聽我說,他們這里很有可能正在干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等下我假裝被迷魂香迷暈了,把外面的人騙進來,然后你躲在門后拿這個挾持她”,說著她掏出了腰間的短刀。
“一定要快,然后你逃出去趕緊報官來救我,這禍是我闖的,我不會連累你的,你一定要當大英雄來救我!”黎畫幾乎快哭了,但她想此時如果哭出來月瑤只會更害怕。
“公主,萬一他們人多我們是逃不出去的”,江月瑤隨后冷靜分析道:“但上來的時候那小二不經意間說了一句今日的廂房都滿了,我們這是最后一間”。
“如若他們分散人手我們還會有機會,但是就是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時間開始行動,這樣我等下謊稱去雪隱(宋代廁所的稱呼)必定會有人跟著我”,江月瑤越說越沒自信,她不能肯定能帶著公主逃出這里。
“這時我再制造一場騷亂,引開他們注意,你再趁機逃出去”,黎畫握住江月瑤雙手眼神肯定的看著她。
“公主可那樣你就自身難保了”,江月瑤幾乎快哭出來了。
“沒事的,我會堅持著你來救我”,話畢她將江月瑤推出了門外,正如她們所想,有一個賊眉鼠眼的小廝過來問江月瑤要干什么,江月瑤按照計劃謊稱自己要如廁。
黎畫在屋內忐忑不安的盤算著時間,她很害怕,可不這樣她們二人今日可能都要命喪在此。
她死了就死了,原本沈絮就是要死亡的結局,可江月瑤不一樣,她還要嫁個如意郎君還要結婚生子,過著她給她安排好的人生。
想到這兒她也是豁出去了,開始裝起原書中沈絮發病的樣子,嘴里叫喊著:“你們都該死!都去死!”
手上也是不停的摔著東西,這么大的動靜吸引來了不少人,那老鴇聞聲趕來看見地上一片狼藉,當即就不裝了上去就要掐黎畫脖子,黎畫也是一個閃身躲過了,那老鴇撲了個空腹部直直的撞上桌角,疼的嗷嗷叫。
“你們楞著干嘛?!都給我上!”老鴇捂著肚子氣急敗壞。
緊接著一眾人就要撲上去將黎畫活剝了似的,她的傷口才好也禁不起這般折騰,很快便敗下陣來,她現在唯一希望的是月瑤已經安全逃出去了。
經她這么一鬧,江月瑤周遭的人都被吸引走了,只留了那個小二守著,見只有那個小二,江月瑤便掏出匕首抵在他脖頸處,拿刀的手還在抖,嘴里確也說著不饒人的話,“噓,不許聲張,小心我要了你的命”。
那小二也是個膽小的,稱自己跟他們干的那些勾當沒關系,當即就放走了江月瑤。
黎畫被兩個人架起來,再無還手之力,那老鴇見她沒了氣焰,便伸手扇黎畫巴掌,邊扇邊抱怨:“死丫頭!你打碎的那白汝花瓶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我有的是錢,你想要錢我給你,把我放了”,黎畫此時已沒氣力了,但她想能拖一會兒便能為自己多爭取一些時間。
那老鴇將信將疑伸手就要去奪她腰間的錢袋,到手后掂量了一下,“嗯,確實不少,但人都是貪的”,老鴇拿出錢細數,邊數邊說,“把她收拾一下,賣到窯子里去,那個等下直接敲暈了,和她一并賣了”。
“你!你個人販子,遲早下地獄!”黎畫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咬牙切齒。
“拖下去”,老鴇沒把她當回事。
...
江月瑤一路跑到了衙門,氣喘吁吁道:“我要報官!”
見來人是縣令的女兒,衙內還沒問事情緣由就被江月瑤一路拽著往象姑館的方向跑,江月瑤邊跑邊說:“劉大人,得罪了,事態緊急”。
江月瑤帶著一眾人火急火燎趕來時,正看著沈絮被兩個壯漢拖著,兩邊臉頰是模糊的巴掌印,她此刻竟也心疼了起來。
她跑上前去用力推開兩個壯漢,“走開都走開!離她遠點!”幾乎聲嘶力竭,兩壯漢見她身后有這么多人便也放開了黎畫。
被解除禁錮的那一刻,黎畫直直的癱倒了下來,江月瑤連忙去接住了她,黎畫就這樣靜靜的趴在她小小的肩膀上,她笑了,嘴里滿是血垢:“大英雄你帶我殺出重圍”,話畢黎畫便暈了過去。
...
黎畫昏迷了一日,醒來后見守著自己的人是容玄又差點嚇暈過去,容玄端著藥走到沈絮床榻前,“公主,臣可是比那象姑館的老鴇還要可怕?”
沈絮搖搖頭,她想說:不,你比閻王爺還要可怕!
容玄將藥吹涼了遞到沈絮面前,沈絮抗拒的將身子往后傾了,她怕藥里有毒。
容玄嘆了口氣,“公主,臣與您一同長大,難道公主還怕我會下毒?”
沈絮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看著他,那眼神中有恐懼。容玄拿她沒辦法,端起碗喝了一口,她這才放心的接過藥。
“月瑤呢?”沈絮這才想起來。
“公主,她去了那種地方,被她爹知道了,你猜她現在的處境如何?”容玄忽的湊近沈絮,眼神陰森的去看她。
“咳咳”,嚇的沈絮咳了兩聲,“那地方是本宮帶她去的,再說了我們是去辦正事的”,說著說著她很快沒了底氣。
“哦?公主是有什么需求?是臣不能滿足嗎?”這會兒容玄像個妖孽,他本就美的不可方物,這樣的話從他口出確會讓人浮想聯翩。原書沈絮就是被他這張臉騙的一無所有,她黎畫可不想再跳這個火坑。
“噗!”沈絮剛喝進去的藥又被吐出來了,容玄給了她塊絹布擦嘴,她忙解釋,“你誤會了,我原以為那象姑館都是姑娘,誰承想...”
“本宮也只是好奇心大罷了,誰知那竟是個黑...窯子,月瑤是受我牽連,不行,我要去救她!”
...
江府內,江月瑤正跪在江家祠堂里,她已經跪了一天一夜了,她娘鄒文靜給她求情但江鳴不理睬。
江鳴一意孤行,江月瑤這回是犯了江家大忌,未出閣的姑娘去那種地方就會淪為外人的笑柄,江鳴還在朝廷為官,會叫人看低他江家門楣。
“老爺,瑤兒向來乖巧懂事,這次念在初犯,你罰也罰了打了打了,這樁事便就此了了罷”,鄒文靜還在苦口婆心勸說江鳴,她知江鳴的性子,靠嘴皮子磨是沒用的,但作為母親她沒辦法看自己十月懷胎的女兒受苦。
“哼!你還說!你教出來的一雙兒女,哪個讓人省心的?!”江鳴又想到還遠在他鄉的江軒宇更氣了。
鄒文靜也是沒話可說了...
黎畫風塵仆仆趕到江家,這次出門轎攆都沒來得及配,公主府到江府不算遠,她提著裙邊匆忙得跑過去了。
到門口她便讓守門的小廝去里面通報,來人是一婦人,婦人身著淡綠色褙子。談吐舉止很是輕浮,婦人開口道,“你找誰?”
說話的間隙便兩沈絮上下打量了一番,手里還搖著一把繡著鐵線蓮的團扇。
黎畫記得江鳴有一妾室名喚吳芳芳,有一子,原書這位吳姨娘并沒有多少戲份,但這一幕她頗為熟悉,一時竟想不起來了。
“我找江月瑤”。
“大小姐此刻不便見人,請回吧”。
“那...那我找江老爺”,黎畫聽她這話的意思大概明了。
“老爺也不便見客”,話畢婦人便要往里走,情急之下黎畫去抓那婦人的手腕,婦人沒反應過來手中的團扇直直掉落。
婦人怒了:“放肆!”
說著便要抬手往黎畫臉上招呼。
黎畫抬手直直的接住了那只手,狠狠地甩開了,下一秒她的氣勢壓過了那婦人,“膽敢在本宮面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