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佑柚實習還沒滿半個月，就被派去做奢侈品牌季度發布會的現場支援。她一開始以為是去貼易拉寶的，沒想到直接被塞進內場，手里拿著對講機，腳下踩著全是隱形的高壓線。

她當時的感受只有一個字：熱

兩個字：很熱

三個字：不該來。

她站在奕川云壁會所的二樓，手里拿著一份物料清單，耳麥里不斷有人喊她：

“佑柚，把藝人通道燈再調一下，林璇的攝影組說她膚色要偏冷一點！”

“紅毯臨時加上五分鐘，韓子芝提前到場了，先穩住她。別讓她進來，等燈光預設完！”

“控鏡組注意，C位畫面優先給林璇！”

她還沒完全分清楚這幾位是誰誰是誰的誰，只覺得自己像被一下子拉進了一個嘈雜的漩渦。

站在臺上的兩個女明星——韓子芝和林璇，官方說是“雙人共創”，但業內都知道，品牌只留一個，另一個只是陪跑。誰上主視覺，誰就接代言；誰多一個鏡頭，誰就留到下一季。

韓子芝是上一季的代言人，氣質高貴，風格克制，以往是品牌高奢的象征。

而林璇是剛爆發的頂流，翻拍了韓子芝當年的代表作，以“新版形象”逆襲出圈，背后站著最會搞流量的經紀公司。

兩人原本是同一家經紀公司的“師徒”，但自從林璇被推上C位之后，就自己成了工作室，這次“合體”不過是品牌給的“體面退場”罷了。

趙佑柚是執行助理，按理說和這場戰爭毫無關系，她負責跑物料、控動線，幫她的上司收過三個化妝品袋子、定過七箱水，按她的話說就是“比全場鎂光燈都不亮，但必須隨時開著。”

洪翼是她的直接領導，妝容精致，雷厲風行，給人一種干練女人的刻板印象。當趙佑柚從后臺空場區抽空發會兒呆的時候，耳機里傳來洪翼的聲音：“佑柚，你跟著物料去，有兩份禮盒，分別送給韓女士和林女士。”

趙佑柚趕緊趕過去，在物料區的同事給了她兩個禮盒。

一紅一銀，皮紋壓花，磁吸封口，沉甸甸的壓著她手掌發酸。

物料同事吩咐道：“紅的是韓女士，銀的給林女士。盒子里有卡片，小心拿好，別掉出來，她們拍照時要用的。”

趙佑柚點點頭，抱著禮盒先往韓子芝那邊走去。

門是助理開的，屋子里很安靜，韓子芝坐在梳妝臺前，神情專注，仿佛這間屋外就沒有任何人。

“沉穩、端莊、大氣！”趙佑柚從來沒有近距離接觸過大牌明星，只感覺韓子芝的光環克制、收斂但依然耀眼。

趙佑柚將紅色禮盒輕輕放在助理遞過來的高臺上，剛準備走，助理順手把盒子打開檢查，里面是一條珍珠項鏈，旁邊嵌著一張絲絨卡夾。

卡片滑出了一點。

趙佑柚沒動，只瞥見那行整體印刷體：“致韓子芝女士，感謝您的出席支持。”助理沒有說話，把卡片又推了回去，只是把禮盒放在韓子芝面前。只見她微微一笑，將項鏈熟練的戴在頸處，沒有說一句話。

趙佑柚悄悄的退了出去，馬上去了另一位姑奶奶的休息室。

林璇的房間門虛掩著，外面沒人，她剛抬手準備敲門，就聽見里面傳來了幾句壓低聲音的對話：

“韓子芝這一季資源收的有點慢了。”

“代言人應該是早就定了，老不推新人，高層也交不了KPI”

“林璇的流量早就變現了，現在換她，品牌還是挺聰明的。”

趙佑柚屏住呼吸，敲了敲虛掩的門，“你...你好，我給林女士送品牌方的禮盒。”

“哦，那你放在那張桌子上就行，林女士現在不在，一會她回來了我跟她說。”

趙佑柚趕緊照做，生怕有什么差錯，然后轉身把門關上離開。

晚上七點，發布會開始。

韓子芝先亮相，佩戴的是去年收官的款式，她站在舞臺一側的黃金燈下，按流程完成簽名、合影、題詞，動作優雅，一切都恰到好處。

五分鐘后，林璇進場，攝影師調整位置，燈光升溫，品牌負責人親自迎接，并陪她走完整個高光動線。

趙佑柚在監控區，聽見洪翼在耳機里說：“注意鏡頭，林璇說她做臉上鏡更瘦。”

主持人講解時，全場三次掌聲，有兩次在林璇講話后響起。

會場所有人的注意力依然在那顆“新星”上，她的光芒是張揚的，帶有強烈的攻擊性和野心。而那顆好像已經被認定的“隕星”此時只是微笑靜默著，仿佛在等待什么時機。

活動快結束了，林璇被簇擁著拍攝主視覺，攝影師調整好燈光角度，耳機里傳來導控的喊話：“預熱圖可以放了，視頻組開始切林璇單人素材。”

忽然聽見有人低聲罵了一句：“臥槽......你快看熱搜！”這句話聲音不大，但很快就傳開了。

趙佑柚一愣，聽見有人匆匆跑到品牌方負責人面前，耳語了兩句，接著幾位管理層神色齊刷刷的變了。

“發生了什么？”

趙佑柚趕緊刷開手機，找到熱搜，第一位赫然掛著：

【林弦私下錄音曝光，人設崩塌？】

這條熱搜里沒有臟話，沒有八卦，甚至沒有任何文字內容，只有一段未公開的花絮。

畫面里，林璇像是在錄制節目時的間隙，在休息間休息，拍攝角度很低，感覺是在地板上的攝像機。只見林璇坐在燈后的小角落，和某工作人員聊天：

“哈？竟然還在讓她演那個角色？誰給她的自信啊。娛樂圈是沒人了么？”

“...什么演技不演技的，現在黑紅都能紅，觀眾只會討論看的見的，連輿論都不會制造，還混什么娛樂圈啊，你說是不是...”

“...真不知道現在粉絲都怎么想的，那么爛的人也喜歡，看她演戲我都覺得尷尬...哎呀，互相捧場而已，還搞的那么真誠，可笑...”

視頻里的林璇語氣戲虐，神情里充滿了不屑，一改往日甜美形象，要不是視頻里有林璇的臉，趙佑柚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我的天啊！”趙佑柚不由的望向林璇方向，在臺上的她仿佛也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趕緊問助理發生了什么。只見助理拿著手機低語了幾句，林璇的臉瞬間通紅，拎著裙子頭也不回的奔向了自己的休息室。

視頻是匿名傳上去的，一個新的賬號，之前沒有任何內容。仿佛一顆突如其來的炸彈，在此時炸碎了這顆“未來之星”的尊嚴。視頻里沒有出現那個被林璇吐槽的關鍵人物，但評論區已經開始有無數網友競相猜測，也開始質疑林璇的人設和人品，作為公眾人物，一言一行都被監視著，林璇沒有觸犯法律，但也沒有那么值得人們相信了。

趙佑柚聽見耳機頻道里靜默了整整三秒，然后洪翼開口：

“林璇素材先停吧，官圖撤掉。”

后臺突然變得安靜，像是某種熱度瞬間熄滅。

林璇團隊在休息間調整，品牌高層也沖過去會談，誰也沒說“撤代言”，但空氣像是已經說了。

韓子芝一直坐在那里，仿佛在看一出好戲，直到品牌方走過來，與她交談了幾句。她點頭，從隨身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了過去。

品牌方翻看了一眼，迅速起身離開。

幾分鐘后，主持人重新登臺，燈光切換至最重要的環節——品牌官宣圖。

官圖準點發布，是韓子芝。

文案寫著：“她就在這里，從不缺席。”

這場鬧劇讓在場的人震驚、緊張，而吃瓜群眾卻飽腹而歸。誰都沒有去追問視頻為什么在此時此刻被曝光，也沒有人真的在乎從休息間過道傳來的哭聲。

看來這次是“隕星”打破陳舊的外殼，又一次，化繭成蝶了。

品牌方剛從韓子芝的房間里出來，他們點頭哈腰，面帶微笑。正在收拾設備，準備離場的趙佑柚與他們擦肩而過，看到一個高層手里拿著的，正是韓子芝曾遞過去的信封：

“BadenPrivateOrder·ConfidentialApproval”

巴登私人訂單·機密同意函

“做得好。”

是韓子芝的聲音，語氣輕的像隨口一說。

“但還不夠，可以更好。”

這是洪翼？趙佑柚感覺這個聲音今天在耳機里反復出現過。

她不敢多聽，也不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揉了揉后頸，小聲對自己說：

“以后該不會...每天都這么魔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