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培訓中心的穹頂燈在第14次模擬警報中熄滅，林穗的瞳孔尚未適應黑暗，已被周硯白拽進AED教學站的隔簾后方。他腕間的醫用計時器發出夜光，幽綠刻度映亮假人胸腔內的人造心臟，硅膠心室隨著程序設定規律收縮，將粉色模擬血漿泵入循環管路。

“除顫電極片貼反了。“周硯白的聲音擦著她耳廓掠過，消毒手套隔著制服襯衫按壓她肩胛骨，“記住，胸骨右緣第二肋間才是正確位置。“

林穗的指尖在顫抖中偏移五毫米，故意讓導電凝膠沾濕他袖口。這是她考取急救證后的第三次實操課，前兩次因“操作失誤“弄臟所有搭檔的制服，終于換來與周硯白同組的特權。此刻防菌簾外的嘈雜仿佛來自另一個次元，他的金絲眼鏡鏈垂落在她鎖骨，隨呼吸起伏掃出細密的癢。

“心外按壓要垂直發力。“周硯白突然從背后握住她手腕，示教模型的肋骨在壓力下發出悚然的斷裂音，“你腕關節代償過多。“

林穗的脊背幾乎貼到他前胸。為制造這個教學姿勢，她提前兩小時調整了假人固定架的角度。此刻他溫熱的吐息穿透兩層外科口罩，在防菌簾的塑料薄膜上呵出重疊的霧斑，形狀酷似心電圖的P波。

“血壓計袖帶纏繞錯誤。“周硯白退到安全距離，用組織鉗挑開她故意反綁的魔術貼，“知道為什么要求暴露上臂？“

林穗的視線鎖死他白大褂口袋——那支去年“遺失“的紅色按動筆，正隨著他示范的動作輕輕搖晃。筆夾處新增的刻痕在冷光下若隱若現，是組顯微鏡才能看清的羅馬數字。

“因為1954版急救指南強調...“他突然用瞳孔筆照射她虹膜，“皮膚接觸面必須大于80%。“

強光激出的生理性淚水模糊了視線。林穗在朦朧中瞥見他喉結滾動，急救中心的電子鐘突然跳至14:16——正是五年前她摔傷膝蓋被抱往醫務室的時刻。周硯白的鏡片因溫差泛起白霧，卻依然精準握住她偏移的按壓點：“專心。“

警報器毫無征兆地嘶鳴，模擬人胸腔迸出人造血漿。周硯白將她拽離飛濺區的動作過于迅猛，林穗的護士帽勾住他第二顆紐扣的銀線。他們跌坐在藥品柜的陰影里時，她的發絲正與他的縫線編織成網，某種柑橘調的消毒液氣息在鼻尖炸開。

“別動。“周硯白的聲音震動著防菌簾，“縫線承受力只剩3牛頓。“

林穗數著他頸動脈的搏動頻率，發現他的醫用計時器停在了14分16秒。當她的指尖“無意“掠過他鎖骨穿刺點，那枚銀環的溫度竟比模擬心臟更灼熱。示教假人的循環系統仍在運轉，粉色液體順著地磚縫隙漫至他們腳邊，在電子鐘幽光里匯成曖昧的溪流。

“知道模擬血漿的成分嗎？“周硯白突然翻轉她被染紅的袖口，“含甲基纖維素、甘油和...“

“還有0.01%的熒光素鈉。“林穗截斷他的話，腕間的電子表背光在溶液里泛起青芒。這是她上周潛入藥劑科實驗室的發現，此刻被血樣污染的布料將在紫外線下顯現她姓名的縮寫。

防菌簾外的指導教授開始播放錯誤案例視頻。周硯白借著噪點閃爍的投影光，用咬骨鉗修剪她袖口的染血布料。林穗注意到他白大褂內襯別著枚青銅色徽章——正是醫學院解剖知識競賽的冠軍獎品，而亞軍獎品的同款書簽正夾在她《格氏解剖學》第203頁。

“今晚八點，“周硯白將染血布片收進密封袋，“來器械室學習污染物處理。“

模擬心臟突然停跳的警報聲中，林穗的鞋尖勾住他急救包背帶。當她俯身假裝調整護膝時，藏在領口的微型錄音筆精準錄下他加速的呼吸節律。這將成為她「心跳頻率檔案」的第319條記錄，與周硯白歷年發表的論文心跳數據形成對照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