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社團室的日光燈管在19:15分開始頻閃，林穗踮腳調整活動星圖時，帆布鞋底突然打滑。她后仰的瞬間，周硯白手中的星象儀剛好滾落，銅制黃道十二宮浮雕擦過她耳際，在墻面撞出細碎回響。

“室女座少了個角?！爸艹幇赘┥頁巫』蝿拥奶葑樱t用膠布的氣息混著松木香漫過林穗的鼻尖，“你上周搬運時磕到了活動關節。“

林穗的指節在梯架橫桿上收緊。這是她策劃的第三次“設備維護“，故意擰松支架螺絲，只為換取與他共處的黃昏檢修時段。此刻周硯白的影子正疊在她的校服裙擺上，墨藍色經緯線隨呼吸起伏，如同被月光攪動的潮汐。

“用這個固定。“他遞來的不是螺絲刀，而是纏著絕緣膠帶的棒棒糖棍——正是她昨天掉在器材室的星空棒棒糖，此刻裹著銀漆像微型天象儀。

林穗的耳尖開始發燙。她當然記得這顆糖的來處：午休時偷放在他解剖學筆記里的試探，糖紙上用可食用金粉畫著獵戶座腰帶。此刻糖體已經融化變形，但周硯白用熱縮片將它重塑成北斗七星的形狀。

“赤經軸偏移了0.7度。“周硯白突然握住她調整星圖的手，虎口結痂蹭過她腕骨凸起，“知道為什么選天琴座校準？“

林穗的呼吸凝在喉間。這是她篡改的第七張星圖，所有天琴座γ星都指向圖書室第三排靠窗座位。此刻周硯白的體溫正透過兩層校服布料滲透，像日冕物質拋射般灼燒她的理智。

“因為...因為室女座的銀河緯度？“她故意答錯，感受他胸腔震動帶來的微妙共鳴。

“不。“周硯白突然抽走她發間的自動鉛筆，在星圖邊緣速寫函數圖像，“因為這個星座的目視星等，剛好匹配某人的虹膜折射率。“

社團室的備用電源驟然啟動，應急燈將他們的影子投在活動星圖上。林穗看見自己的輪廓正與天琴座γ星重合，而周硯白的剪影恰好籠罩著天鵝座α星。那些被篡改的星圖坐標在墻面游移，拼出她三年前夾在他課本里的匿名字條：【銀河傾斜了3.7度，因為你在看我】。

“校慶的星空幕布...“周硯白退后兩步，鑰匙圈上的糖標本撞出風鈴清響，“需要測試抗靜電指數?！?/p>

林穗的帆布鞋碾過滿地導線，假裝被線路絆倒的瞬間，周硯白已托住她肘彎。他的拇指恰好壓在她上周注射疫苗的針孔，未愈的淤青在體溫催化下蘇醒，像枚被月光標記的暗碼。

“小心電感。“他聲音里的波動比日光燈頻閃更細微，“上周的生理鹽水導電實驗...“

林穗突然抽回手臂，校服袖扣勾住他胸前的社團徽章。金屬別針彈開的剎那，她瞥見徽章背面貼著的夜光星星貼紙——正是初二時惡作劇貼在他自行車座底的款式，此刻已褪成霧藍。

窗外掠過巡邏老師的手電光柱，兩人同時蹲身躲避的動作撞翻星象儀箱。黃道十二宮散落滿地，雙魚座的琉璃鱗片滾進林穗的帆布鞋。她彎腰拾撿時，周硯白的呼吸突然拂過她后頸：“摩羯座的羊角裂了。“

林穗的脊椎竄過細微電流。這是她故意磕壞的第三個星座模型，此刻斷裂面正滲出她今早涂抹的熒光膠水。周硯白卻從工具包取出鑷子，夾起碎片時露出袖口內縫的標簽——是她去年縫制的失敗品，針腳歪斜的室女座刺繡。

“賠償方案?！八麑⑿迯秃玫哪︳勺呕卣构瘢讣鈿埩舻哪Ｐ湍z水在燈光下泛著虹彩，“周六下午三點，器材室校準星象燈?！?/p>

林穗的指甲掐進掌心月牙。這完全超出她二十種預案的推演，黃昏的余暉正從百葉窗縫隙滲入，將周硯白的睫毛投影成日晷指針。她忽然希望所有天文儀器永遠失靈，讓這時空凝固在黃道十二宮碎裂的瞬間。

暮色完全降臨前，林穗發現周硯白的工具包藏著更大秘密。在萬用表與絕緣膠帶之間，躺著用熱縮片封存的糖紙星星——每顆都標注著日期，最早可追溯到她初二時塞進他儲物柜的拙劣折紙。最新那顆的糖紙背面，熒光筆寫著今日的星等值：【視亮度-2.1，超過天狼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