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言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聽不懂人話了,他應該沒聽錯吧?
“姑娘的意思是……讓在下娶你?”
江婉微微挑眉,矜貴點頭:“對,救命之恩換你娶我,怎么看,怎么是你賺了吧?”
要不是剛剛她突然想到這件事,怕是就要放走他了。
她之前想過,想要脫離丞相府,有兩條路。
一則是尋一個家世顯赫,能鎮得住沈硯清他們的人。
二則是招贅,尋一個能帶她遠離京城的人。
兩條路里,江婉最開始是比較傾向于第一條。
但她并不能保證這個家世顯赫之人能夠真正的幫到她。
畢竟家族之間的利益鏈,那是不可估量的。
所以剛剛講完看到陸昭言,突然想起這件事。
他現在需要她救他,而她現在也需要一個合適的人選。
“姑娘肯幫我了?”
陸昭言只覺得江婉現在看自己的眼神,莫名的熱切。
頗有一種他是待宰羔羊的感覺。
所以陸昭言別開視線,問出這句。
“幫,但這是交換條件。”
“陸昭言,你若能考中前三甲,就去求陛下賜婚。”
有了陛下賜婚,誰還能阻攔?
此次秋闈也就只有三四個月了,江婉好似已經看到自由在向自己招手了。
“好,我答應了,救命之恩,自當以身相許。”
陸昭言根本沒怎么想,直接應下了江婉的條件。
其實他很想知道,江婉是怎么提出這個條件的。
只是看樣子,江婉應該不會回答。
“給我一個信物。”
江婉思索了下,伸手在陸昭言的腰間摸了下,而后將那枚玉佩拽下來。
這玉佩一看就價值不菲,而且十分有辨識性。
拿來做信物要挾陸昭言,再合適不過了。
陸昭言只是掙扎了一瞬,見爭不過江婉,就松手了。
“那姑娘不給我一個信物?”
他起身,靠坐在床頭,看著自己面前這個新鮮出爐的‘未婚妻’。
白天的時候,兩個人見過一次面。
陸昭言知道江婉十分貌美,只是如今借著微弱月光看她,只覺她更美了。
這交易,他的確不虧。
“女兒家的東西怎么能隨便給人,登徒浪子。”
江婉小心翼翼的把玉佩放好,收回金簪,翻身下床。
“說吧,要我怎么幫你?”
拿了好處,有了退路,即將自由的江婉心情十分好。
她看向陸昭言問了這句,而后便聽男人道:“明日可否請姑娘送我下山?”
“我如何……”
“等下,你該不會參與什么謀反了吧?”
后知后覺的江婉現在覺得自己像是中了陸昭言的圈套一般。
他要是真的參與了什么謀反,那自己得不償失啊。
“姑娘放心,我還沒那么大的本事。”
謀反嘛,的確沒參加。
他是帶頭謀反的那個。
“那就行,你下山之后要去哪里?”
江婉松了口氣,不是謀反就行。
陸昭言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燭火在他眼底投下晃動的陰影。
“自然是回京城,參加秋闈。”
他說這話時,聲音沉穩得像是早已成竹在胸。
江婉心頭警鈴大作,她瞇起眼睛,細細打量眼前這個男人。
明明身上還帶著傷,周身散發著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氣勢,不像是尋常進京趕考的書生。
“我是問你去哪里,我不知道你參加秋闈嗎?”
凈說些廢話。
江婉突然湊近,金步搖上的珍珠幾乎要碰到陸昭言的鼻尖。
陸昭言不動聲色地往后仰了仰,目光落在江婉頸間若隱若現的紅痕上。
他輕笑一聲,伸手撥開她額前垂落的發絲,動作親昵得讓江婉下意識后退半步。
“下了山就行,剩下的路,就不勞煩姑娘送了。”
江婉狐疑地盯著他,總覺得他的回答太過敷衍。
可想到腰間藏著的玉佩,又稍稍安心。
她示意陸昭言起身去遠處的那張小塌上休息,卻聽見身后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
陸昭言撐著床頭站起來,月光將他的影子拉長,幾乎要將江婉籠罩其中。
“還需問姑娘借套男子衣衫。我如今這副模樣,怕是還沒進城就被當成流民。”
江婉回頭,目光掃過他染血的外袍和泥濘的靴底。
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卷入了一場未知的漩渦。
但一想到脫離丞相府的希望就在眼前,她咬了咬牙:“知道了。”
事兒真多。
次日清晨,江婉醒來時,陸昭言已經不見了。
她讓春杏去跟林老夫人說自己身子不適,先回府了。
隨后又借機支開了阿一,這才朝著遠處的小路走去。
遠遠就看見陸昭言倚在樹下,晨光為他蒼白的臉色鍍上一層暖色,竟比昨夜更顯清俊。
他換上了江婉帶來的粗布衣裳,雖然不合身,卻莫名有種灑脫不羈的氣質。
“走吧。”
江婉將斗笠扔給他,轉身往山下走去。
山間霧氣彌漫,兩人一路無言。
直到快要走出山林時,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聲。
江婉心頭一緊,下意識拉住陸昭言的手腕躲進樹后。
陸昭言垂眸看著交疊的手腕,眸色漸深。
他抬手將江婉護在身后,掌心的溫度透過層層衣物傳來:“別怕。”
話音未落,數十騎快馬已逼近,遠遠還能看見一個蕭字。
是蕭凜的人。
蕭凜應該是來接林老夫人回府的。
等那群侍衛走遠后,江婉拍了陸昭言一巴掌:“快點兒,待會兒被人追上,咱倆都走不了。”
山風卷起落葉,江婉望著遠處云霧繚繞的京城方向。
要是被蕭凜發現,她怕是真的要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了。
江婉心中有幾分害怕,她咬唇不語,卻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
“那是蕭將軍的人,你很怕他?”
陸昭言察覺出異樣,出聲問了句,江婉沒回他的話。
她怕的是蕭凜?
她是怕她成為他們的禁臠。
沒有人愿意一輩子做那樣的人,更沒有人愿意,永遠被困在一個地方。
她接受過自由的文明,擁有自由的靈魂。
又怎會愿意屈服。
倘若她無法更改,那么她或許會妥協。
但她有更改命運的機會,又為什么要放棄。
她只不過是想好好活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