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棠按下相機快門的一瞬,她瞥見取景框中閃過一張蒼白的臉。三腳架在積滿灰塵的大理石地面上略顯滑移,她急忙扶住銹跡斑斑的消防栓,此時頭頂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整座廢棄的華貿大廈外墻貼滿了灰蒙蒙的鏡面瓷磚。她的心跳驟然加速,一種不祥的預感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林棠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心緒,她深知此地充滿未知與危險,但直覺告訴她,這里隱藏著某種至關重要的秘密。
“干嘛非得在這種鬼地方拍什么鏡宮傳說?”黑貓蹲在塌陷的前臺大理石上舔舐著爪子,尾巴不耐煩地拍打著泛黃的訪客登記簿。林棠調整著長曝光設置,手電筒光束掃過墻上斑駁的朱砂符咒:“上個月有個博主在這兒拍到了懸浮的銅鈴,你看這紋路……”她的語氣中透著一絲興奮,仿佛已預見即將捕捉到的非凡景象。她的雙眸閃爍著對未知的渴望,她明白,這不僅僅是一次簡單的拍攝,更是一場探險,一次對自我極限的挑戰。
她舉起相機的顯示屏,黑貓的金色眼睛驟然縮成針尖般大小。照片中本應空無一人的旋轉樓梯上,密密麻麻地倒映著三十七個不同角度的林棠,每個“她”的鎖骨上都顯現出血紅色的梅花圖案。整棟大樓的玻璃幕墻此時開始震動,無數鏡面碎片在空中懸浮,將她們圍困在一個由無數倒影構成的八邊形中。林棠的心跳如鼓點般急促,她感到一種奇異的力量在四周涌動,仿佛整個空間都在呼吸,都在等待著某個時刻的到來。
“乾坤倒轉,巽位生門。”黑貓毛發豎起,躍至她肩上,爪子劃破了她的沖鋒衣。林棠取出朱砂手串纏在手腕上,發現每個鏡片里的“自己”都在做不同的動作:左邊的“她”正在撕開脖子上的皮膚露出骨頭,右前方的“她”舉著滴血的梅花簪子正要刺向自己的眼睛。她感到一陣眩暈,仿佛正被拉入一個無盡的鏡像迷宮,每個動作都可能觸發未知的后果。
最上方的鏡片突然降下,映出了她背后那道本不該存在的影子。枯枝般的手指緊緊扣住她的喉嚨,黑貓尖銳的叫聲震碎了五塊鏡面。“四百年前你們就用過這招了!”一個少女模樣的貓妖從飛舞的玻璃碎片中撲來,尾巴纏住林棠的腰將她往后拉,“閉上眼睛!這些是照影傀儡!”林棠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拖拽,她竭力想要掙脫,但身體卻不受控制地隨著貓妖的動作移動。
冰涼的鏡片擦過她的耳朵,林棠在失重感中抓住胸前的梅花銅片。當銅片邊緣劃破她的手掌,某個記憶的閘門突然打開——十二歲的她跪在雪地里,看著師父用梅枝在冰面上畫出同樣的八邊形陣法。她的眼前仿佛又浮現出那個寒冷的冬日,師父的面容嚴肅而堅定,他的話語回蕩在耳邊:“記住,林棠,真正的力量源自對傳統的理解與尊重。”
“云隱宗的弟子們,聽令!”記憶中師父的道袍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巽位不是生門,是死門!”林棠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傷,她知道師父已不在人世,但他的教誨卻如刻骨銘心。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試圖找回那份平靜與力量。
現實中的貓妖突然發出一聲悶哼,林棠睜眼看到少女的后背插著三片棱形鏡片。藍色的血液滴在朱砂手串上,竟冒出縷縷青煙。“笨道士……”貓妖咳著血沫將她推進電梯井,“看……看鏡子背面……”林棠感到一陣劇痛,但她的目光卻堅定地鎖定在鏡子的背面,那里隱藏著重要線索,她必須看清楚。
林棠在自由落體中扭動身體,相機的閃光燈照亮了下墜軌跡兩側的鏡面。所有鏡子的背面都爬滿了用血畫的梅花圖騰,與她身上的胎記形狀完全一致。當銅片項鏈開始發熱,她終于看清每根“梅枝”末端都連著一張扭曲的人臉——最頂端的那張,正是咖啡廳里銀發男人的臉。她心中涌起一股寒意,這個人,這個男人,他究竟是誰?他和這一切有何關聯?
“破!”一聲清亮的命令讓電梯井里的灰塵簌簌落下,下墜感突然停止。林棠抬頭看到銀發男人倒掛在井口,唐裝下擺垂下,朱砂符紙組成的金色鎖鏈纏住了她的腳踝。鏡面碎片在他指尖聚合成羅盤形狀,指針瘋狂旋轉著指向她的心口。林棠感到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她明白,這個男人,這個神秘的銀發男人,掌握著解開一切謎團的關鍵。
“蘇先生?”她緊握滲血的銅片。男人踏著虛空一步步走來,袖中飛出的黃符貼滿了四周的鏡面:“林小姐不應觸碰云隱宗之物——尤其是沾著三百條人命的往生鏡。”他的聲音低沉有力,每個字都如重錘擊打在林棠心上。她感到深深的恐懼,同時好奇心也被徹底激發。三百條人命,往生鏡,這些詞匯在她腦海中回響,她必須揭開真相。
黑貓的嗚咽聲從頭頂傳來,少女模樣的貓妖被符咒釘在天花板上。林棠突然用力扯斷朱砂手串,血珠飛濺到最近的鏡面上,映出師父被梅枝貫穿咽喉的畫面。“三百條人命里包括我師父嗎?”她將銅片抵在喉嚨上,“你們到底在找什么?”她的話語中充滿了憤怒與不解,她需要答案,她需要知道這一切背后的真相。
蘇先生的笑容首次出現裂痕。整棟大樓的鏡面上同時浮現出血字,林棠在眩暈中聽到了四百年前的鈴鐺聲——與她撿到的青銅殘片發出的聲音如出一轍。當最后一塊鏡面轟然炸裂,男人嘆息著接住了昏迷的貓妖:“你師父當年也問過同樣的問題。”林棠感到深深的無力感,她明白,自己已卷入一個古老而復雜的謎團,而這個謎團,可能永遠無解。
當晨光刺入眼簾,林棠發現自己躺在公寓的飄窗上。黑貓蜷縮在枕頭旁,尾巴纏繞著那枚青銅鈴鐺的殘片。相機的儲存卡里空空如也,只有鎖骨處的胎記邊緣,多了一圈朱砂色的梅花紋路。她感到一種莫名的平靜,仿佛經歷了一場夢境。她知道,自己的生活從此將不再相同,她已經觸碰到了一個未知世界的邊緣,而那個世界,充滿了無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