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間,沈桑晚似乎被人抱了起來。
她勉強睜開眼,看見一雙淡漠如寒星的眸子。
孫嬤嬤急切解釋道:
“陛下容稟,世子妃入宮后,頂撞太后娘娘,引得娘娘舊疾復發,故而娘娘罰她于此地跪撿佛豆?!?/p>
沈桑晚張開嘴想要解釋,但卻覺得嗓子里汩汩朝外冒熱氣,連聲音都無法發出。
身著玄衣的年輕帝王沒有搭理孫嬤嬤,而是腳步匆匆地抱著沈桑晚,一直將人送到壽康宮外的轎攆上。
“陛下,這是您的御攆,怎可讓齊王世子妃乘坐?此乃逾制,萬萬不可!”孫嬤嬤追上來說道。
乾明帝聞言轉頭,冷冷看了孫嬤嬤一眼:“你在教朕做事?”
孫嬤嬤趕忙跪下來,道:“陛下,老奴絕無此意,太后娘娘還在等著您,世子妃罪有應得……”
話未說完,乾明帝便道:“拖下去,杖斃。”
孫嬤嬤急切道:“陛下,老奴是伺候太后娘娘的人!您不可——”
她壓根來不及爭辯,就被人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太監總管趙喜福輕聲道:“陛下,孫嬤嬤到底是太后身邊伺候的老人了,只怕太后娘娘那里不好解釋。”
乾明帝太陽穴上傳來些許刺痛,隨口道:“此人跟朕頂嘴,該殺?!?/p>
趙喜福聞言立馬住嘴,繼續勸下去,怕這暴君連他一起收拾了。
乾明帝又吩咐道:“將轎攆送到皇極宮,請個太醫給她看看?!?/p>
趙喜福心下一驚,皇極宮乃帝王寢宮,不知這齊王世子妃何時得了乾明帝青眼,竟如此看重她。
乾明帝吩咐好后,轉身大踏步進了壽康宮前殿。
滿殿的下人跪下給他請安,原本坐著的沈玉瑤也起身下跪行禮:“民女參見陛下。”
乾明帝并未叫人起身,而是姿態隨意地坐在太后跟前:“母后請兒子過來,有何要事?”
太后裝出一副病容來:“好好的,孫嬤嬤又怎么礙了你的眼,她是哀家身邊的老人,哀家離不得她?!?/p>
乾明帝道:“若是母后覺得冒犯朕的人不能死,那饒了她便是。”
太后一時啞然,沉默片刻后,方道:“孫嬤嬤一向膽小,怕不是有什么誤會?”
乾明帝輕笑一聲:“她的兒子打著母后的名頭橫行鄉野,原來她是這樣膽小之人。”
太后往日里隱約聽到身邊人作惡的風聲,只不過并不放在心上,如今皇帝這么說,她便知今日救不了孫嬤嬤,
“哀家不知她竟有兩幅面孔,皇帝處置了她也好?!?/p>
太后話語一頓,而后捂著心口,告狀道:
“皇帝,你似乎格外看重沈氏,你可知她忤逆哀家,哀家都快被她氣死了!”
乾明帝道:“沈氏一進宮就在罰跪,母后未曾見到人,都能被氣得這樣厲害?”
太后本是裝出來的難受,如今聽著皇帝陰陽怪氣的,心口居然真的疼起來了。
“皇帝,大婚三年,沈氏一無所出,又不肯容人,惹怒哀家,這樣的女子,如何能做琰兒的正妃?”
“琰兒自幼在宮中長大,哀家拿他當親兒子,你也拿他當親弟弟看待,你真的忍心看他子嗣單???”
乾明帝神情冷淡:“當初是宣琰求朕賜婚,金口玉言,不過三年,為何一會娶平妻,一會又要貶妻為妾?”
“朕倒要問問,你們置朕的旨意于何地?”
太后聞言一時氣短,但還是梗著脖子道:“沈氏入門三年,未曾有孕,耽誤皇家開枝散葉,便是她的罪過?!?/p>
乾明帝輕笑一聲,道:“母后,原來您是借著沈氏的事,來敲打朕呢。”
皇帝也沒孩子,太后這話可不像是指桑罵槐。
在場的宮人們聽得這番話,此時全都恨不得捂住耳朵,盼著自己沒有聽到這番話。
太后的神色驟然頹廢下來:“皇帝,你明知道,哀家絕無此意?!?/p>
“你三歲那年,哀家曾在佛前祈福一年,只求你能身體康健,如今你不近女色,哀家也不逼你,哀家只是想要像個普通老人一樣,享受孫兒繞膝的樂趣而已……”
太后言辭懇切,眼淚漣漣,乾明帝沒有繼續窮追猛打,只說道:
“母后,子嗣之事,強求不得,若實在憂心,朕會派太醫,給齊王世子夫婦看診,好生調理,早得子嗣?!?/p>
“娶平妻,抑或貶妻為妾之事,勿要再提。”
太后想要阻止,但也知道面前暴躁的皇帝,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溫柔好控制的小太子。
乾明帝又將視線移到一旁依舊跪著的沈玉瑤身上:“你既負責為太后醫治,難道就沒有什么手段,可以治好太后的怒急攻心嗎?”
沈玉瑤頭次面對這位傳言中的暴君,慌忙抬起頭來,道:“陛下,民女這就為太后娘娘看診。”
“若是治不好太后,朕便治你一個辦事不力之罪”
太后今日已經折損了一個孫嬤嬤,怎么能眼睜睜看著宣琰的心上人挨打。
“皇帝,哀家吃下玉瑤制的丸藥后,如今已經全都好了?!?/p>
乾明帝笑著道:“母后的病,好得當真及時。”
太后壓根笑不出來,等乾明帝離開后,她也沒有留下沈玉瑤。
殿內如今都是她的心腹,她的怒氣再也無法壓抑,抬手舉起茶盞就往地上砸:“養不熟的混賬東西!”